成为男配弟媳后 第42节
  等了约摸半刻钟,虞枝意慢慢从里屋中走出来,玄色朝服上的翟鸟展翅欲飞,赤金点翠凤凰步摇插在盘起的发间,凤凰嘴儿里衔着颗硕大的珍珠,绚丽的尾羽随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轻轻颤动着,与朝服上的翟鸟相合,脸庞一改往日的素净,眉如远黛,面颊霞飞。
  刘金水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侯爷,侯爷?”
  他喊了半天,谢诏才回过神来,“何事?”
  “瞧着虞夫人这朝服合身极了,咱家先回去向皇上复命。”
  谢诏点头,耳朵里已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情不自禁想去牵着虞枝意的手时,可想到刘金水还在这儿,不由得克制住,待刘金水离开后,她也转身回到里屋,便转而在厅堂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了杯水,放在唇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惊艳。
  他并非第一次看到虞枝意上妆,却不知为何,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令他怦然心动。
  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罢。
  谢诏听到轻盈脚步声,抬头看她,妆容还未卸去,目光在那张嫣红如火的唇瓣上打转,喉中莫名干渴,他连喝两口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虞枝意吃软不吃硬,若想达成目的,只能徐徐图之,不过忍这一时。
  脸上带着妆粉,像是带着一层厚厚的面具。虞枝意并非不知感恩的人,何况这是谢诏用救命之恩为她换来的,虽然王管家与爹娘的说辞是因为虞氏学堂所得,可她不能心安理得把这番说辞当真。
  “谢谢你,谢诏。”
  “不必谢。日后你去巡视铺子,便不用怕沈轻罗那样的人欺辱你。”他想得十分周全。
  原来竟是为了
  这么一个理由。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想起近日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然后抬起脸,直视他的眼睛。她以为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冰冷讥讽,或是逼迫,占有,可现实是,他的眼睛里只能看到铺天盖地浓厚的情意,遂一字一句道,“我不知你是这般想的,其实不必如此。”她向来是这样,别人对她好一分,她要还回去三分。
  可谢诏的情意,她无法偿还。
  “这是我情愿的。”
  她在谢诏面前,总是垂着头,作躲避的姿态。谢诏愈是看不清她的神色,愈是看不清她的眼睛,就愈是想逼迫她,在这几日示弱中,谢诏终于察觉到虞枝意躲避的念头出现松动,尝到甜头后,他终于决定以退为进,殊不知温柔刀才最致命。
  *
  翌日,卯时三刻。
  女官在侧门引虞枝意入宫。
  至太极殿外,跟着引礼女官沿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进入太极殿中,永泰帝高坐蟠龙椅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她跪在蒲团,余光瞥见谢诏正站在百官之中,玄色朝服衬得肩背格外挺直,内侍手捧诏书,在殿中宣读,“赐二品夫人金册、霞帔,着即日起可入宫朝见太后......”
  诏书声落,授册,披挂霞帔,虞枝意叩谢。
  待册封典礼过去,已至辰时。
  但仪式还未完全结束,谢诏陪着虞枝意一道回到侯府,开祠堂祭祖。
  虽已过百日,但按规矩,不得公然邀宴会。故按理虞枝意受封诰命,应当摆上一席宴客,受这规矩的限制,她只请了沈绮梦,和爹娘,谢诏,在落雁居摆了一席素宴。因无荤腥酒水,故并不逾礼。
  受虞氏学堂恩泽的学子,听闻虞枝意受封,私下约着,攒了些银两,悄悄地备了份薄礼,托整日在学堂忙碌的庆德送给虞夫人。
  薛平之自然也是其中一员。这日,他得知虞枝意行册封礼,鬼使神差地来到侯府外面,呆呆地看着侯府大门,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稍倾,侯府前停下一辆马车,一穿着朝服的华贵女子出来迎客。
  那道倩影与薛平之心中的影子重叠,顷刻间,世间万物仿佛的都失去颜色,眼中只余那华服美人的一颦一笑,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见过虞夫人。”听见王栩的声音,薛平之的魂魄飘飘荡荡,仿佛又回人间。定睛一看,王栩已自顾自近前去请安,愕然间,身随心动,已走至王栩身旁。
  “不必多礼。”看到王栩,虞枝意很是惊喜,笑问,“这些时日怎么没在府上看到你。”
  王栩又规矩行礼道,“蒙侯爷大恩,去虞氏学堂念书。”
  虞枝意这才仔细打量起王栩来,见他头发一丝不苟束在发网中,衣着简朴干净,面容虽还稚嫩,却隐隐有了书生气,“不错。”
  王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他少年早熟,可在虞枝意等人面前还是会露出些孩子气,“虞夫人过誉了。”
  薛平之那么大个人站在那儿,虞枝意自然能注意到他。但她并未认出这位就是自己曾施以援手的薛举人,只当是王栩的同窗,因此只客套地笑了笑,嘱咐几句便与沈绮梦携手走进侯府中。
  亲疏有别,两副面孔。薛平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只呆呆地盯着那逐渐
  见薛平之仍一脸呆相,王栩道,“虞夫人心地善良,年轻貌美,也只有侯府这等泼天富贵地儿才能娇养的起。”
  他话话说的委婉,还是看在薛平之是自己老师的面子上,才没戳破他的单相思。
  薛平之比他多吃过几年盐,自然能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心中也是认同这番道理。可认同归认同,心中到底还是有股怅然若失之感。
  路上,沈绮梦对虞枝意道,“我瞧那书生,见到你目不转睛,对你倒是有几分情意。”
  闻言,虞枝意微微蹙眉,方才她的注意力只落在王栩身上,并未多注意一旁的薛平之,听沈绮梦随口一说,细细回想,却没什么印象道,“不过是个不认识人,他的情意与我有什么相干。”
  见她态度如此冷淡排斥,沈绮梦将好奇心放回肚中,随她一同行至落雁居。她第一次见虞父虞母,手心紧张出汗,脑中尽是对方是否会喜爱她此类担忧。胡思乱想间,已走到人前,双臂僵硬地行礼。
  江晚吟忙来扶她,笑道,“你就是沈姑娘吧。小意与我们的信中,曾多次提到你,言语中多有赞叹。我料想你定然是她的好友。”虞明远也笑着捋须,点头称是。
  二人态度如此和善亲人,反倒令沈绮梦生出一种空空落落之感,不敢相信人与人之间的喜欢如此轻易纯粹。江晚吟一见她,就十分喜欢,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在她的热情下,沈绮梦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渐渐回应起她的问话来。
  谢诏来得最迟,掀帘进来便道,“是我来迟了。我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说罢,举着茶碗痛饮。
  他饮一碗,宝鹊为他续上一碗。
  直至饮尽三碗。
  沈绮梦挑眉打趣道,“我们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自罚三杯茶水,莫不是口渴故意找了个借口?”
  谢诏没想到沈绮梦会较真,望向虞父虞母,躬身一礼,笑着请罪道,“如此是我想岔了,还请伯父伯母为我想个惩罚。”
  虞父虞母没想到这一出,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虞枝意轻推沈绮梦笑道,“你想出来的主意,便要负责到底。”
  这是要让沈绮梦想了。
  她托着腮沉思道,“听闻谢老侯爷剑术名满天下,不知你这位新侯爷继承几分。谢侯爷,不若为我们来段剑舞?”
  偏这时,鹅毛雪落,纷纷扬扬。
  天空白茫茫一片。
  谢诏命丫鬟取了剑来,笑道,“这雪倒是应景。”众人随他走至庭院,因天寒地冻,躲在门帘后窥探。
  他独自走到庭院中央,稍倾,雪便淋了满头,满身。
  剑身一抖,雪簌簌落下。谢诏旋身错步,银白的剑在雪中熠熠生辉。抬手间,长剑挥开雪幕,身若游龙,剑若惊鸿,衣诀翻飞,雪落枝头。一舞毕,他收剑负于身后,第一个看得是躲在众人身后的虞枝意,雪雾模糊,他却仍能在人群之中,一眼找到虞枝意的位置。
  眼中情意埋在雪中。
  众人拍手叫好。
  虞枝意心尖一颤,抓着帕子的手一紧。
  幸而虞父虞母看得并不真切,没有发现这一点,怕谢诏冻着,赶忙叫他回来,又吩咐丫鬟拿来热汤,虞明远捋须道,“雪天寒气,按理说应当温一壶热酒。”
  谢诏笑而拱手,行至廊下,抖去身上的落雪。只是头上,身上都被融雪浸湿,他浑不在意,接过热气腾腾的热汤便要喝下去。
  江晚吟微微蹙起细眉头,看他身上的湿痕道,“这衣服恐怕要换下。”
  “无妨,叫小厮去我房里取。”谢诏道。
  可雪越下越大,雾蒙蒙一片,已看不清路。
  沈绮梦一拍手道,“这可是我的不适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雪。”
  正在进退两难时,虞枝意道,“宝鹊,将箱子里压着的那套衣服给侯爷拿来穿上。”说完,她的心怦怦直跳,还要的欲盖弥彰来一句道,“是从前二爷的衣裳。”
  谢诏眉眼微垂,好似有些失落。
  眼梢却在看见宝鹊拿来的衣服时,稍稍扬起。
  第47章 第47章情意
  长袍袖口,领边用银线绣着竹子的样式,若没猜错,这件衣袍应当是他的。
  想必是从行宫回来那日,宝鹊收拾衣服的时候一并收入了虞枝意的箱笼中,而她怕伯父伯母生疑,才假称是玉清的。
  毕竟宝鹊就是再大胆,也不敢独自决断这样的事情。收进箱笼的主意,小意定是同意了。
  他心中一喜,小意向来对他避如蛇蝎,如今却愿意将自己的衣服收拾起来,是不是意味着,她心底到底被自己挤进一条缝隙。
  心中泛起微微的甜意,从容接过衣物去旁边的耳房中换上。
  他姿态熟稔,江晚吟暗疑,探究的目光在二人间打转。
  果然如他所料,衣服不仅十分合身,衣领内衬处还绣着一个小小的诏字。幼时,为区分他与玉清的衣物,绣娘便会特地在此处绣上他们二人的名字。这个习惯保留至今,故一看到这“诏”字,谢诏便知道这长袍是自己的。他出来时,旁人都能感到他周身淡淡的喜意。
  宝鹊拿来干净的帕子,谢诏接过绞干头发。虞明远又亲自将炭盆移到他身旁道,“用火烤烤。”
  其实以谢诏的身体,这点风雪实在不算什么,昔日练武时,更多的苦他都吃过
  。可长辈的好意,他不便推辞,何况在他心中,早已把虞父虞母当做岳父岳母看待。他二人对他的好意和爱护,谢诏欣然接受。
  擦过头发,又将帕子还给宝鹊。
  江晚吟心中疑惑更甚,侯爷这做派,倒像是在自己院子里。
  虞枝意被她疑惑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沉,神色镇静道,“既人都来齐,便开席罢。”
  丫鬟们从食盒里将菜拿出来,摆在桌上。
  窗外仍在落雪,风呼呼地刮起来。
  虞明远颇有些遗憾地看着雪景,道,“这雪天,若是能猎头鹿来,取最嫩的那块肉,在火上炙烤,再配些酒,岂不是人生一件乐事。”
  江晚吟觉得他嘴里真是胡言乱语,忙用手肘杵他一肘。
  虞明远自知说错了话,乐呵呵笑着。
  好在席间并无地外人。
  秋冬时节,难有新鲜的蔬菜。桌上摆着的几道菜青翠欲滴,十分新鲜,看着倒不像这个时节才有的。夫妻二人正疑惑,谢诏解释道,“这几道菜是南边快马加鞭用冰镇了,送进宫里的。这几日我在朝上当差,陛下见我有功,便赏了我这些。恰好用来做素宴。”
  虞明远叹道,“原来在京城,吃到这新鲜的菜竟也是件稀罕事。”看着席间的青菜,他不由开始想念起在江南的日子起来。江南现虽已是冬日,却没京城这样冷。一件薄袄足以,哪需穿得这般厚重,连腿都有些迈不开。
  他的心思写在脸上,江晚吟又了解自己的丈夫,知道他这会儿必定是想家了。出门在外,哪里能不想家呢,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给他些许安慰。
  虞明远还在心中感叹,忽然手背一热,他朝身侧看去,江晚吟正微微朝他一笑。好在他这会儿想起,自己是来京城陪女儿的,又是在女儿册封诰命夫人的宴席上,心情才慢慢转圜过来。
  沈绮梦看着这对夫妻,心中升起淡淡的羡慕之情。
  席间,谢诏仍旧陪虞明远说着话,江晚吟心中生疑,不免开始探究,开始刻意观察虞枝意与谢诏的举动。
  虞枝意察觉到她的意图,故意避嫌,一句话都不曾与谢诏说,可越是如此,越会出乱子。她常与谢诏同时出筷,夹到同一根菜上,这时江晚吟眼中的疑惑就会加深。好在沈绮梦帮着解围,很快将此事糊弄过去。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