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搏击吗? 第45节
  馆长千恩万谢, 又用电瓶车把三人送回纺织博物馆门口, 从馆里拿了好几本纪念册送给他们,这才依依惜别。
  “奶奶, 晚上我们去吃a市老味道吧。”
  宴凌舟现在叫奶奶已经叫得颇为顺口,趁着温阮去路边丢垃圾的空档,悄悄邀请老太太。
  老人精明地看了他一眼:“献殷勤?”
  “……嗯。”小宴总在谈判桌上一向强势逼人,此刻站在这个连他的肩膀都不到的瘦小老太太面前,却被问得差点想逃跑。
  他定了定神, 这才缓缓道:“讨好您, 比讨好温阮更合算。”
  “得了,”老太太毫不留情,“在小软那里碰了钉子就来找我,还真指望我做助攻啊?”
  宴凌舟垂着头笑,却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奶奶颇有些兴味地看了他一眼:“我一个老太婆, 哪儿有什么好办法?每天的日子也就是让自己开心,不给儿孙添负担罢了。”
  “诶,你们说啥呢?”温阮跑了回来,“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在商量晚饭呢, ”老太太看见孙子心里就高兴,“其实啊,我吃不吃或a市老味道无所谓,小软是不是很久没吃家乡菜了,想不想吃啊?奶奶给你做。”
  温阮立刻拉着老太太撒娇:“奶奶做的菜最好吃,天下第一,但是今天逛了这么久您也累了,我们就随便吃点,明天再吃您的拿手菜好不好?”
  “哎呀我孙子怎么这么贴心啊!”
  老太太踮着脚,胡噜了几下温阮的后脑勺,祖孙俩一起往前走,走着走着就挤到了一起,又嘻嘻哈哈一阵。
  就连路过的老大爷也被他们感染:“这祖孙俩,感情可真好,像是做了几辈子亲人似的。”
  亲人。
  谁能想到,他们俩竟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呢?
  两人很快来到车边,宴凌舟却没有跟过来,正盯着手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太太悄悄拐了拐孙子:“你这个学长心思挺细的,刚跟我说要去吃a市老味道,这会儿肯定在搜餐厅呢。”
  温阮一时间也起了玩心,把老太太安置在车边,悄悄摸到宴凌舟身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问:“你在搜餐厅吗?”
  被突袭的人一点都没被吓着,还把手机直接亮在温阮面前。
  “老乡亲?”温阮失笑,“我还以为你会带我们去那什么高级地方呢。”
  宴凌舟摇头:“怎么说我也算是本地人,又是在这片混大的,还能不知道a市的老口味?那些高级餐厅,说什么名厨主理,将本地口味发扬光大,其实都是些改良菜,根本不是老味道。”
  “那这家呢?”温阮指指手机。
  “我感觉还可以,但不知道奶奶会选哪家。”
  温阮又一溜烟跑到奶奶身边,压低了声音:“您真是文武双全的老太太,他果然在查餐厅。”
  “哎不用,”老太太拍拍温阮:“小软帮奶奶搜一搜,这附近有一家老乡亲,你看看还在不在?”
  诶,他们……居然所见略同?!
  温阮一下子来了兴趣,拿出手机装模作样搜了搜:“我看看啊,不过奶奶,都五十年……诶,真的有呢!”
  他的语气惊喜极了,背着老太太朝宴凌舟竖了竖拇指。
  而奶奶也超级得意,大手一挥:“走,出发。”
  无需带路,老太太带着他们穿梭在老城区的胡同中,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老乡亲”的招牌。
  话说那家老乡亲,曾是解放前的老字号,岳绣还在的那个时候,因为特殊的社会环境,成为了钢厂的附属食堂,供应馒头、面条等平价食品,也有红烧肉、白菜炖豆腐等革命菜。
  改革开放后,老厨师承包食堂,再次做起了本帮菜,慢慢地还做出了名气。虽然没有变成大餐馆,连锁店倒是开了几家。
  只不过因为口味比较老旧,店子都开在老城区的老居民们中间,在年轻人中并不出名。
  三人来到店门口的时候,大中午的,门口居然已经开始了排队。
  老店子不兴预约和会员制那一套,也不看人脸色,在各个餐厅都畅行无阻的宴凌舟,到了这里,也只有乖乖在外门等翻台子的份。
  “生意真好啊!居然还是在老地方,”老太太在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伸手示意了一下,“不过这里以前没这么大,也就这半边门脸的样子。”
  温阮蹲在老人腿边,下巴搁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睛一眨一眨:“但是您怎么知道这家店还开着?”
  “我看过报道啊!”奶奶刮了刮温阮的鼻子,“这家店可是出过名、上过报纸的,我在南城都看到啦!”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有人说:“这家店历史这么久啊,老太太,您以前常来?”
  老太太:“以前我和小姐妹们下了夜班,有时候就会来这里。”
  她的眼中露出追忆的神情:“a市的冬天夜里,到处都是黑的,就这家店还亮着灯。那个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我们总是一起凑5两粮票和3毛钱,可以换一大盆白菜豆腐汤和六个大馒头。炊事员老张跟我们都混熟了,每次见我们来,都会偷偷给我们加半勺猪油。”
  她笑得开心:“那个时候,那点油星子,就是最好的加班福利啦!”
  温阮陪着她笑,周围排队的居民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原本在门口坐着的大爷突然站了起来:“诶,你是之前总来我们这儿的那个姐姐!”
  一下子遇到了故人,老太太却有点懵:“您是……”
  “我是小张,炊事员老张的儿子!”
  他激动地跑了过来:“您忘了?您还送过我一盆山茶花!我养得可好了,今年还开了花的。”
  没等老太太做出回应,他兴奋地挥了挥手:“来,我带您去看我的花!”
  老人带着三人来到后院,冲着院子中间一挥手。
  那株五十多年的老茶花居然长到了五米高,枝叶舒展,绿意盈盈,如同一棵小树。
  “来来来,你们看,这是开花时的情景。”老张指着侧面白墙上的巨幅照片,照片里,大茶树上花朵重重,几乎将花枝都压弯,红云如盖;就连落在地上的花瓣也是厚厚一层,美丽至极。
  “养得这么好啊!”老太太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山茶花粗壮的枝干。
  “还是用的您教的法子呢!”老张拍了拍手。
  “今天您到我这儿,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要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饭!”
  把三人安排在最私密的雅间,老张乐颠颠地跑去了厨房,温阮带着老太太去洗了手,回来就缠着老人:“奶奶,这怎么回事?感觉有故事啊!”
  他搬着椅子挨在老人身边,拿脑袋去撞老太太的肩头:“给我讲讲呗,讲讲呗。”
  “哎唷,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老太太揽住温阮肩头,“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故事。”
  只是当年来这家餐厅好几回,跟人都混熟了,有一天下中班的时候路过,岳绣却看见这家的小孩正蹲在路边上哭。
  “怎么了啊?”她蹲在小孩面前,“丢东西了?”
  “不是……”小朋友抽噎着抬头,看见岳绣,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今天不小心,把学校的花架碰翻了,那上面是要参加展出的山茶花。”
  “呜呜呜,”他又哭了起来,“老师说我是破坏集体财产,要我赔,可我找不到……”
  “这样啊……”岳绣拍拍他的小脑袋,“好了别哭了,姐姐家刚好种了山茶花,可以送你一盆。”
  “真的吗?”小张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眼神却清亮了不少,“谢谢姐姐。”
  “不过啊,我后来没把那盆花带去学校。”老张亲自端着托盘走进包间,“学校里那些花长那么丑,怎么比得上姐姐您的那盆。”
  热腾腾的菜盘放上桌,老张也打开了话匣子:“您的山茶花养得太好了,我打翻的那盆真是一片叶子都比不上。所以我偷偷去公园里挖了一棵交上去了,把您给我的那棵种在了院子里。”
  “这五十年,我们家也颠沛流离过,我爸后来被人诬陷投机倒把被打成you派,我们被迫搬离这里,去了铁路边的棚户区。不过,我会偷偷跑回来照顾它,用您教的方法。”
  “改革开放后,我爸憋着那口气,硬是又回了这里,我也给我爸帮忙,生意做到现在,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只是没想到,在送给我花之后没多久,您一家人都搬走了。每次山茶花开的时候啊,我就在想,姐姐你要是能回来看看就好了。”
  “我这可不就回来了吗?还能吃到你做的菜。”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你这手艺,比你爸的还好!”
  老张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连连给老太太敬酒。
  老太太不喝酒,他就去敬温阮。
  “小伙子,一看就是你奶奶的孙子,跟她一样,看着就让人开心。”
  满满的一杯白酒递过去,温阮眨了眨眼,刚要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稳稳接过酒杯。
  “我来吧,他才刚成年,喝不了。”宴凌舟端着酒杯,跟老张轻轻一碰,“我敬您。”
  说完他已经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翻过手腕,亮出杯底。
  “好!痛快!”老张也端起杯子,两人你来我往几轮,老张的脸都红了,宴凌舟依然神色淡淡。
  “啊,好久没这么痛快喝酒了。”
  老张喝得痛快,头上都出了汗,冲着老太太竖大拇指:“岳姐就是有福气,有这么好两个孙子。”
  这顿饭吃到下午三点才结束,老张还要拉着三人一起吃晚饭,被老太太婉拒。
  临走时,他拉着岳奶奶的手:“您打听的那个事情,我一定帮忙留意。怎么说我们这儿以前也是钢厂食堂,钢厂当年管人事的陈主任,八十多了,虽然现在在外地,但他女儿女婿跟我都熟,回头我也问问他们。”
  他又转向温阮:“可把你奶奶照顾好,等我的好消息。”
  回去的路上是小李开车,先把大家都送回a大附近的小区,温阮再从那里回学校。
  “奶奶,我们学校的宿舍,周日的晚上要打卡,我不能在这儿陪您了。”温阮抱着老太太撒娇。
  “哎唷,怎么跟上幼儿园的小宝宝一样?”奶奶拍拍他的后脑勺,“是不是还要家长保证第一个去接你?”
  “才不是呢!”温阮炸毛,“奶奶那会儿您又没看到,我小时候上幼儿园可乖了!我这不是担心您吗?您一个人在家行不行啊?”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瞧不起谁呢!”
  她一眼看见在一旁沉默的宴凌舟,冲着两人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小宴也别闷在家里,去学校散散步,醒个酒。今天走了太多路,我撑不住了得躺躺,你们把大门反锁了就行,我跑不出去。”
  小李一听笑了:“老太太您可真有意思,不过不用,宴总让我带了这个给您,您只要带着它,就会持续给宴总的手机发送定位信号,在哪儿都能找到您。”
  他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来,是一支漂亮的山茶花胸针。
  “哎唷,还怪好看的。”老太太拿起胸针,“是不是很贵啊?”
  那当然了,小李低着头,定位跟踪器是咱小宴总的专利,去年卖给m国的时候要价要的,专门通过了一项爱国法案才批下来预算。
  至于这山茶花,则是宴凌舟直接动用在梵克雅宝的私人关系,专机从临市调来的,就为了这个山茶花的款,在我口袋里还没捂热呢。
  “没事的奶奶,”宴凌舟温和地在一旁解释,“定位器是我自己公司的产品,胸针就是个装饰品,您要是觉得不好看,揣在兜里就行。”
  老太太看了看他微红的脸,十分豪爽:“行,那我就先收下,反正也就待几天,等我走的时候还你。”
  两人没在这方面拉扯,很快,老太太回房休息,小李也放下车钥匙走了。
  小区距离学校不远,两人走着就可以过去。
  已经是12月初,a市的寒潮一阵阵的,北风像是掺着砂子,很快就把路人的脸颊和鼻尖磨得通红。
  临走的时候,宴凌舟又拿出那条围巾给温阮系上,绕了又绕,确保他不会被风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