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干嘛?”她脸憋得通红。
  吴杪迟疑道:“安慰你?”
  谢明琼:“……”
  她和吴杪大眼瞪小眼,半晌之后才说:“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上次不也是这样?”吴杪理直气壮的回答:“而且昨天不也是这样。”
  “那不一样,”谢明琼说:“我那是在认真安慰你。”
  吴杪质疑道:“我也是在认真安慰你。”
  谢明琼得承认,被吴杪这么一同闹腾,刚刚心底堆积的情绪几乎立刻得到了释放,她浑身无力的往下倒,直直摔到了床上,有些失神的看向天花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多愁善感,看到什么都要难过一下啊?”
  “是啊,”吴杪如实说。
  谢明琼:“……”
  回应吴杪的是谢明琼丢过来的抱枕,她没好气的说:“不要瞎说这种实话。”
  “可是我忍不住,”她低喃道:“看到她可怜,我就会产生同情,说来说去她也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影响。”
  “无论是张晓娟还是张丽萍,她们就算发泄暴怒都是用自我了断的方式,其实根本伤害不到任何人,反倒令自己丢命的丢命,受伤的受伤。我只是觉得……”
  她不好说明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知晓张丽萍和张晓娟的全部故事时她同情之下最大的情绪或许就是遗憾。
  究竟遗憾什么她也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如果张丽萍和张晓娟在走到这一步前能做出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正确选择,会不会就有不同的结果?
  可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谢明琼作为一个旁观者只能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可惜,显得那样轻飘飘。
  “你不是救世主,”吴杪坐在地上仰视她,白炽灯的光照在她身上,还真像给她镀了一层圣光。
  谢明琼猛得从床上弹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吴杪盯着她把她未曾说出口的话补完:“你是想说用伤害自己来解决痛苦的人,再怎么样都不会是个坏人。”
  “你知道?”谢明琼有些诧异,她第一次被吴杪准确的读出了内心的想法,“天啊,吴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
  她发自真心的感叹道。
  吴杪歪了歪头,这次她感觉到了,谢明琼没说反话,是在真心夸赞她。
  “以前我第一次运输遗体,馆长陪我一起,是个自杀跳楼的女孩子,”吴杪回想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她也是这么说的。”
  馆长那时候很细致的为女孩入殓,她摸着女孩的头发轻声对吴杪感叹,“是个好姑娘,听说就连跳楼都特意选了废弃的烂尾楼,怕砸到别人。可又何必呢……”
  吴杪那时站在她身后,难得好奇的问:“您怎么知道她一定是个好人呢?”
  馆长没有回头,她温柔的将链条合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她低声说:“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没有选择去危害社会,而是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怎么都不可能会是个恶人。”
  吴杪看不到那时馆长是什么表情,但她听进去了馆长的话。
  她运过那样多的遗体,大多数人的死亡或许都足够令人唏嘘。
  谢明琼又躺回了床上,慢悠悠的说:“吴杪,馆长是个好人。你遇到她很幸运。”
  不过可能馆长不这么觉得。
  毕竟金馆长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连夜赶来大草海山景区,路上为了上景区还特意打了个黑的,一路长途跋涉后,结果发现她担心得不行的员工与她的嫂子正睡得格外香时,她只觉得自己一路担心都白担心了。
  也不知道起来迎接一下!
  到底谁才是老板,谁才是员工啊!
  等馆长在民宿老板的指引下快用完了早餐,吴杪才走下楼。
  金馆长大声清了清嗓子,从来不会眼观六路的吴杪这才注意到她。
  “您怎么就到了?”吴杪诧异的说:“不是要今天下午才到吗?”
  “我给你发了消息,说我改航班了,今天早上就到。”金馆长面无表情的提醒。
  吴杪这才掏出从昨晚开始就没看过的手机看了一眼。
  昨天她和谢明琼都挺累的,她从谢明琼房间里离开之后倒头就睡,实在没注意到馆长新发来的消息。
  “那我等会儿送您去医院。”吴杪从民宿的冰柜里拿了瓶牛奶,在金馆长以为她终于出息了点还知道拿点东西来道歉时,她却自己拧开了牛奶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
  喝完之后吴杪同正幽幽盯着她的馆长对视,在心底努力揣摩了一下馆长在想什么之后晃着空牛奶瓶问道:“您也想喝吗?想喝直说啊,不用不好意思。这里牛奶挺好喝的,五块一大瓶,我帮你和民宿老板说说,还能打个九九折。”
  馆长:“……”
  馆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都四五年了,这是她自己找的员工,优秀员工,优秀员工,优秀员工,重要的话说三次,要忍耐忍耐,可忍来忍去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平常和你嫂子也这么说话吗?”
  吴杪莫名其妙的点点头。
  “她没打你?”金馆长瞠目结舌的问。
  吴杪坐到她旁边,认真的说:“她最近确实脾气变得有点坏,经常打我,不过可能是被张丽萍的事影响情绪了,过几天就好。”
  金馆长:“……”
  金馆长一边给自己撕面包一边闭上了眼,她选择自动闭幕不看吴杪这个让人火大的丫头,同时在心底暗暗佩服谢明琼比她这个老人还厉害,情绪真稳定真能忍,居然到最近才受不了吴杪,动手揍她。
  要金馆长有这层亲属关系,早就好好教训一下吴杪了。
  “我算是理解你为什么要给她买那么贵的礼物了。”金馆长说:“那纯粹是精神损失费。”
  “不是,”吴杪反驳,强调道:“那是我精挑细选要送她的礼物。”
  “好好好,礼物礼物,”金馆长懒得和她多说,她把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吃干净,这才拍干净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到了吴杪掌心,“你的礼物得自己去挑,料子给你选好了,你去看看自己中意哪一块。”
  吴杪接过字条,扫了一眼上面的信息。
  放料的地方不在曲靖,在开远,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路程,靠近东南亚。
  玉石料子确实一般都是东南亚的更便宜,而且量大好买,国内边境的许多老板都从那边进的货。
  不是很远,她可以送完馆长之后顺便去一趟。
  闲事说完,金馆长终于步入正题,“张丽萍怎么样了?”
  “醒了,但听说不愿意和人说话,”吴杪将昨晚黎浒告知她和谢明琼的内容同金馆长复述了一遍。
  金馆长叹息一声,“又是个可怜人啊。”
  她们的话并没有久说,谢明琼这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还特意就此事指责过吴杪不做人,吴杪也就没打算今天再把她吵醒一起去了。
  但在吴杪和馆长要上车的时候,谢明琼却自己下来了,下来得匆匆忙忙,显然才刚刚醒。
  她和车里的馆长打了声招呼便坐去了副驾。
  “平常什么都要提早叫我,今天这么重要的事,反倒不叫我了?”谢明琼瞥了一眼吴杪。
  “不是你自己说没睡好吗?”吴杪有些茫然的问:“我以为你今天早上想睡觉。”
  谢明琼一顿,想起来她昨天还真这么说过,随即摆摆手,“没事了,你开车吧。我也想去看看张丽萍。”
  其实今天是谢明琼睡不着,她只要想起张丽萍的事,就睡不着又醒得很早,也幸好她起得早,不然估计就错过了。
  张丽萍昨天被送去的医院离景区不算远,也就半个小时车程。
  她们赶到时羊肉串大婶刚探望完张丽萍,四人在住院大厅偶遇,羊肉串大婶见着吴杪和谢明琼显然有点儿心虚,不太有底气的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馆长看向她,向她伸出手,温声说:“您好,我是她们的领导。这件事我们也该向您说声道歉,无意将您牵扯进来。”
  羊肉串大婶睁大了眼,馆长虽然天天被吴杪气,可本身气质和气场还是很强大,羊肉串大婶把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和馆长握住,低声说:“也怪我,我要是早点报警就好了。”
  这几天警察了解情况,虽然羊肉串大婶只是证人,但听完张丽萍去找她的全过程之后,她还是被警察教育了一下,主要是需要让她提高报警意识,山上待了大半辈子的大婶从来没报过警,遇到事情找警察帮助的意识实在淡薄。她但凡懂一点法也不至于拖到张丽萍下定决心去跳湖才悄咪咪告知吴杪。
  这顿教育说得本来就有些愧疚的羊肉串大婶更加愧疚了些。
  “不,如果不是我们的问题,您不会被牵扯进这件事里,”馆长摇摇头,“是我们该谢谢你最后还愿意为我们提供情报。您是刚去看过张丽萍吗?可以和我们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