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如此说,折棠也能明白,是叶晨晚亲自来了。祭司的身份,能惊动她也不奇怪,这其中必有更深的牵扯。
  既是如此,那就有幸能与你家掌柜结识了。好在墨拂歌没有为难人,倒是很痛快地点了头。
  既然祭司大人要见客,我就不多叨扰了。折棠见此,起身告辞,准备逃离这个风波暗涌之地。
  墨拂歌并未阻拦她,只是待折棠起身后才开口问,说起来,相识也有些时日,倒是只知折棠姑娘名,不知姑娘姓氏。
  折棠脚步一滞,尽管面上无虞,额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薄汗,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缓声道,折棠出身微末,自幼流离,早已记不得姓氏了。
  是么?琴弦一扬拨出悠长音调,墨拂歌不曾看向她,语调随和得仿佛闲话一句家常,可我知道,姑娘姓楚楚折棠。
  她的呼吸都停滞下来,寒意几近深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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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晨晚走入雅间时,正遇见几近落荒而逃的折棠,抬眼看见房间内的墨拂歌只从容坐在琴案前拨动琴弦。
  她虽然知道祭司的琴艺卓绝,却一直没有机会听过,能听她一曲的机会极少,所以叶晨晚只安静在墨拂歌身旁的位置坐下。
  知道来人,对方也未抬眼,只继续弹奏。
  琴音泠泠,如风入松,午后的日光上好,将她的侧脸晕得柔和专注,光阴流淌过案上琴弦,也在她的指尖轻缓下来不知为何会让叶晨晚想起当年二人在太学同窗之时,也是这般,墨拂歌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的座位翻阅古籍,而自己在闲暇时侧过身,看见的就是日光间她专注的神色。
  一曲弹毕,墨拂歌终于抬眸,叶晨晚一手支颐靠在琴案上,纤长的眼睫眨动拂出万种风情,祭司看见是我,似乎并不吃惊。
  墨拂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郡主可知,扶风楼一开始的老板是谁?
  这倒是的确问到了叶晨晚,她也只知这扶风楼是从初代宁王叶照临手上传下来,思衬片刻后叶晨晚如实回答,这我还真不知,只知是先祖叶照临先安排了扶风楼的产业。
  一开始,是苏辞楹在经营墨临生意时,看中了这块地,临近港口水岸,正在街巷四通八达之处,适合开设酒楼,遂一掷千金买下了这块地,重金建成了扶风楼。短暂的停顿,不过日后叶照临也看上了这栋酒楼,交涉一番后,苏辞楹将这栋酒楼送给了叶照临。
  这么栋酒楼就直接送了?叶晨晚先是吃惊地睁大了眼,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神色讪讪起来,过了好一阵才道,不过若是那位天下巨贾云安侯,能有这般眼力,在大玄还未定都墨临前就相中这块地建成扶风楼也就不奇怪了。
  苏辞楹富甲天下,广拥四海之财,后世无一商贾能做到她这一步。与她的财富一样闻名的还有她的容貌,倾城容色,天下风流。当然,她还知道苏辞楹的确与自己的祖辈叶照临有不浅的交情,二人利益往来时,叶照临倒也没客气地拿了不少好处去。
  如此一想这扶风楼的椅子坐着倒也有些愧疚了。
  不过墨拂歌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所以两百余年前,扶风楼就是叶照临在墨临城定下的暗桩,尽管百年来扶风楼明面上的主人换了不少,倒也不难猜到背后的主人一直是历任宁王。
  墨氏在墨临城经营千年,早在玄朝定都墨临前,对这座城市的把握不容小觑。
  祭司大人好推论,猜得完全不错。叶晨晚说着,忽然站起了身,亲手将侍女放在门口的茶点酒水端了过来,瞧我,许久不见又还是东家,倒是怠慢了。
  不过快一月不见,比起先前有五年未见郡主,算不上久。墨拂歌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只是看她侧脸眉睫微垂,竟有几分寂寥之意,先前在春狩郡主受了伤,现在可好了?
  一些皮外伤罢了,早就养好了。燕矜送来的伤药除疤也很好用,现在连疤都快消完了。叶晨晚有意提起燕矜那日带来的礼盒,想要试探墨拂歌。
  可惜对方情绪从不外露,只微一颔首,那最好不过。
  她这样说,是判别不出燕矜那盒赠礼到底是谁的手笔了。但叶晨晚笃定,春狩一事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墨拂歌这样滴水不漏的人,想从她嘴里套话,还不若直接问。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叶晨晚还是挑了个委婉些的说法,到不知什么事值得祭司大人一下早朝就来扶风楼找折棠?我瞧她刚刚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墨拂歌终于微抬起眼眸,一只手轻点着颌骨,郡主觉得我为难她了?
  怎会。叶晨晚面色恭敬,身体却是前倾,离墨拂歌更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近在咫尺,眼中笑意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只是觉得,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应当重要许多。
  叶晨晚那点弯弯绕绕还夹杂的一点阴阳怪气墨拂歌自然听得懂,如此关心她,折棠的确找了个好的新东家。
  不过是担心她哪里做得不周到罢了。行云流水地提起酒壶,一摁一提就斟好一杯东栏雪递给了墨拂歌。
  与她闲聊些家常而已,她与我无冤无仇,郡主大可放心。她知晓叶晨晚弯弯绕绕究竟是想问些什么,而郡主虽不在早朝,但胜似上朝。
  毕竟祭司向来身体抱恙,早朝是极少会去的,祭司不问朝政,皇帝也乐得她不去。今日一反常态地上了早朝,自然是早知晓了太子会在今晨检举宣王。
  好歹我也算是这案子的受害人,关心一些不也在情理之中?叶晨晚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对她扬起酒杯,扶风楼的招牌东栏雪,梨花酿不醉人,祭司可以试试。
  东栏雪的盛名墨拂歌自然听过,她虽不爱饮酒,但叶晨晚已经替自己斟好,也不好推拒,举杯轻抿一口,回甘悠长,并不醉人,还能嗅见桂花的馥郁香气,的确配得上它的名声。
  那郡主怕是要失望了,这案子今日早朝还没有个结果,陛下一怒之下就下朝了。
  太子那边人证物证具在,宣王还能辩驳?
  墨拂歌的眸子斜睨过来,似乎是想瞧一瞧她是真的好奇,还是只是为了继续套自己的话,人证可能是假的,物证也可能是假的。这个案子最后会怎么判,只取决于陛下想信谁的。
  殿下起初让太子查案,结果太子查出了名堂,陛下却下朝不审了,又把案子丢回了大理寺。叶晨晚自然也知道,起先把这个案子交给太子,就是想借太子的手敲打敲打如日中天的宣王,可等到真的查出了结果,皇帝又态度一转不审了,那他究竟想信谁呢?
  杯中酒不知不觉饮了大半盏,墨拂歌本就不胜酒力,神思虽然尚还清明,耳廓却已经不自觉地泛起微红,她眼尾含了一点笑半靠在桌前,现在不审了,自然是开始心疼宣王了,放他回去找个借口。
  叶晨晚一时间忽然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说些什么,鼻尖尽是墨拂歌周身的冷冽梅香与东栏雪的清香,缕缕盈满怀袖,岭上白梅盛放,近乎要沉浸在这片素白天地间。
  好在墨拂歌似乎并未看出叶晨晚此时走神的原因,只以为她是为皇帝又包庇宣王而失望,遂安抚道,不过这白鹿的确是宣王搜罗来上供的这点他无从抵赖,想要平安上岸,总是要吐出些东西来。
  这也都在叶晨晚的预料之内,说到底这件事真的遭殃的只有一个小小的校尉和她这个倒霉的质子,宣王贵为皇子也不会重罚到他身上。她甚至都做好了这个案子被推三阻四不了了之的心理准备,太子能如此用力地攀咬宣王已经出乎预料。整个案子若说还有蹊跷,就是她也不认为宣王真的敢在春狩上刺杀太子,这很可能是太子的栽赃。
  难道在她提醒了太子查案可以从白鹿入手后,他们就如此顺利地查到了这么多东西,太子还能聪明到反咬是宣王想要刺杀自己?
  到更有可能是幕后还有推手将事情演变到了这一步,宣王难道真的想要刺杀太子?
  莹白指尖抚过杯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明明有笑却几近凉薄,本心是最不要紧的,郡主。宣王是不是想刺杀太子从来无关紧要,是他的贪欲会将他推向深渊。
  【作者有话说】
  标亮:楚折棠的楚和皇后一族的楚姓没有关系!纯属我取名字的时候忘了这茬儿!【对不起因为楚折棠真的很好听嘛。】
  两个人终于又见面了!【滑跪】
  以后见面的频率会高起来的。
  以及题外话大家可以去看看专栏另一本书的文案?当然离正式开坑还远,只是诚邀大家欣赏我新约的小说封面,为了封面去整了份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