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顺崽亲自主持奠基仪式,他没有选择在高高的彩台上发表圣训,而是在万众瞩目和官员们惊愕的目光中,走向新铺好的路基旁。
  “朕,与尔等同在!”他清脆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他挽起了龙袍的袖口,这个小小的动作,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只见这位少年天子,弯下腰,有些笨拙地从侍卫捧着的木盆里拿起一把沉重的铁锹。
  那铁锹对他小小的身量来说有些过大,他拿得不甚稳当,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然后,他用尽力气将那铁锹深深插入预备好的水泥砂浆堆里,再用力抬起,将一锹沉重的灰浆,稳稳地铺洒在早已夯实整理好的路基之上。
  泥土沾到了他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上,小脸上也溅了几个泥点子,他也浑然未觉,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小胸脯起伏着,脸蛋因用力而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
  短暂的死寂。
  “万——岁——”人群最前方,一个被家人搀扶着的老农,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
  紧接着,“皇上万岁!”、“太后娘娘千岁!”、“睿亲王千岁!”的呼声,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声浪震得山鸣谷应,直冲九霄。
  民工们纷纷跪下,涕泪横流,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何曾见过皇帝亲自为修路铲土?!还是这样一条许诺给他们饱饭和工钱的神奇之路。
  琪琪格早已换下了华服,穿着一身靛蓝色的粗布衣裙,脸上蒙着一方洁净的棉布面巾。她带着一队精干的宫女太监、还有百工堂学成的女性,在热火朝天的工地外围穿梭忙碌。
  粥棚热气腾腾,雪白的大米粥香气扑鼻。
  琪琪格亲自掌勺,为一个瘦骨嶙峋、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母亲盛上满满一碗热粥,还特别在粥里多加了几片咸菜。
  “趁热吃,让孩子也暖暖身子。”她的汉语依旧带着蒙语腔调,却温柔无比。
  那妇人颤抖着手接过,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磕头。
  简易医棚里,孟古青正指导着几个太医院的年轻学生。
  一个在搬运石头时擦破手臂的民工疼得龇牙咧嘴,琪琪格小跑过去,动作还不太熟练地打开药箱,拿出用“霸血散”调制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为他涂抹。
  “不要碰水。”她认真地叮嘱,又取出干净的细棉布,手法轻柔却略显笨拙地为他包扎。一圈包得松,一圈包得紧,最后还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
  那汉子看着眼前这位“小仙女”笨手笨脚却无比真诚的模样,黝黑的脸上竟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连疼都忘了。
  顺崽远远看着琪琪格忙碌的身影,看着她被烟火熏红的小脸、被汗水打湿粘在额角的发丝、还有那沾着粥渍和药粉却依旧明亮如星的眸子,心中仿佛被暖融融的蜜糖包裹。
  灰白色的水泥路面,在数以千计民工的号子声中,在西山脚下坚实的土地上,一米、一米、坚定无比地向京城的方向延伸。
  这条路尚未完成,但它所承载的希望,已如燎原之火,点燃了寒冬的冰冷,照亮了帝国的未来。
  深夜,慈宁宫东暖阁。
  木苔正借着灯火批阅奏章,神情专注,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身影悄悄溜了进来。
  “母后……”顺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和鼻音。
  木苔抬头,只见儿子披散着头发,累得发冠都懒得戴了,抱着一个软枕,顶着一对愈发明显的黑眼圈,脚步有些虚浮地蹭过来,全然没了白日在工地上天子龙威的模样,倒像一只觅巢的倦鸟。
  “怎么累成这样?”木苔心疼又无奈,放下笔。
  “路……路修了三百丈了……”顺崽迷迷糊糊地嘟囔,声音黏黏糊糊。他蹭到木苔的榻边,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抱着软枕,一头栽倒在榻旁铺着的厚厚地毯上,像一滩融化的糯米团子,软乎乎地趴下不动了。
  “那些水泥账目……还有……工部说石料……”话音未落,细微均匀的小呼噜声已经响了起来,身子蜷成一团,脸颊贴着地毯柔软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睡颜纯然无害,像极了林间酣眠的幼兽。
  木苔看着地上的“糯米团子”,忍不住摇头失笑,殿内熏暖的空气似乎都因这小儿的憨态变得格外柔软。
  她轻轻起身,蹲下来,拿出丝帕,温柔地拭去顺崽鼻尖不小心又蹭上的一点灰尘。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戳了戳顺崽因熟睡而微微鼓起的白嫩脸颊肉,软软的,弹弹的。
  顺崽在睡梦中似有所感,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嗯”一声,侧了侧头,抱着软枕蹭了蹭,像只找到温暖窝巢的小奶猫,睡得更沉了。
  烛光跳动,映照着少年天子毫无防备的睡颜,木苔心里充满了极大的骄傲,这几年事情接踵而至,不只是她,还有顺崽也累的不行,但好在一切都解决的差不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良策也由顺崽一一推行了下去,想到顺崽逐渐长大,木苔觉得是时候把权力完全交到顺崽身上了。
  第70章
  “便民道”的灰白色巨龙,如同一条坚韧的纽带,从西山脚下昂首挺进,以每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巍峨的西直门延伸。
  水泥的神奇功效,早已不再是工部匠作司的秘密,而是成了京城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平整如砥、雨雪无阻的路面,彻底颠覆了人们对“路”的认知。
  商旅的车轮滚滚,载着比往年更多的货物,带着更轻松的笑容;进城的农人,鞋履不再沾满泥泞,步履轻快;连带着沿路新设的驿站、粥棚、医棚,都成了“便民道”活生生的注脚,无声地诉说着朝廷的仁政与少年天子的圣明。
  民心所向,如百川归海。
  顺崽“仁德圣主”之名,不再局限于深宫奏报,而是真切地烙印在万千黎庶的心头。
  这股由“便民道”汇聚起的民心洪流,如同最坚实的后盾,支撑着顺崽心中那个更加宏伟的蓝图——一个以科技与仁政为基石的新时代。
  然而,顺崽深知,技术的革新只是开始,思想的启蒙才是根本。
  水泥铺就的是脚下的路,而他想要开辟的,是一条通往智慧与未来的大道。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然成熟。
  慈宁宫暖阁内,檀香袅袅。
  木苔端坐主位,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眉宇间带着阅尽沧桑的沉静与洞察。
  顺崽立于案前,身姿挺拔如松,那份属于少年人的蓬勃朝气中,已沉淀下帝王的沉稳与决断,他将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章双手呈上。
  “母后,儿臣请设‘格致院’。”顺崽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格致’?”木苔抬眸,眼中带着询问,却并无惊讶,她早已察觉儿子心中那团超越时代的火焰。
  “正是!”顺崽眼中光芒大盛,“‘格物致知’,古之圣训。然此‘格致院’,非为皓首穷经,钻研故纸堆中之微言大义,乃为专攻天地万物运行之至理了,算学推演、格物穷究(物理)、金石变化(化学)、天文星象、地理山川、乃至农工百艺之新法*新器,招募天下有志于此道之才,不论出身门第,唯才是举,在此院中,当摒除门户之见,唯真理是求,以实验验证理论,以实践推动创新,此乃强国富民、启迪万世之基业。”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铿锵,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击在殿宇的寂静中。
  这份构想,已远超寻常的“奇技淫巧”,而是直指文明进步的根基。
  木苔静静听着,指尖的佛珠停止了捻动。
  她看着儿子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纯粹而炽热的光芒,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在动物园里,看着那只叫“顺崽”的小熊猫第一次笨拙地爬上树梢时,眼中闪烁的、对广阔世界的好奇与探索欲。
  只是此刻,这份好奇已升华为一种足以撼动时代的责任与担当。
  “此议……”木苔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感慨,“开千古未有之先河。然阻力之大,恐非儿戏。朝中那些以‘道统’自居的老臣,翰林院里那些视‘奇技淫巧’为洪水猛兽的清流,岂能坐视?”
  “儿臣明白。”顺崽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出鞘的利剑,“故‘格致院’初立,暂不设品秩,不入官制,仅作为皇家内设之研习场所,挂靠于内务府名下。所需经费,由‘百工堂’盈余及私库拨付,待其成果斐然,利国利民之效彰显,自能堵悠悠众口,令天下人信服!”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锐气与自信,“况且,真理之光,岂是几句迂腐之言所能遮蔽?”
  木苔看着儿子那份超越年龄的智慧与魄力,心中激荡如潮,她深知此举风险,更知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这不仅是儿子的梦想,更是大清能否真正浴火重生、走向强盛的关键一步!好在,顺崽是清朝入关后第一任皇帝,大部分制度都是沿袭前朝,现在想要改制也并非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