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马车碾过秋日的落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但明灿心中,却酸软而静谧。
  几日后。
  十五岁生辰那日,困得迷迷糊糊的明灿,被房间中的下人早早地推醒,起来穿衣梳头发。
  坐在梳妆台前,明灿被身后为自己梳发髻的仆妇的手劲拉扯得毫无困意,她微微皱着眉心,瞧着面前的铜镜里的自己。
  见明灿微微皱眉,仿佛有些无奈的模样,一旁的侍女笑着同她说话,帮明灿转移话题。
  只见侍女瞧着铜镜中的明灿,发自内心地笑着赞叹道:大小姐生得可真漂亮。
  闻言,另一个侍女亦点头,笑着说道:是啊,之前京城中便有议论纷纷,说大理寺卿家的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只是那时候小姐年纪小,大人不许外面的那些人浑说,怕影响小姐闺誉。如今小姐已经及笄,算是个大人了,想来以后第一美人的声名会更盛
  听着身旁的两个侍女的话,明灿只是瞧着面前的铜镜中的自己的面容,浅浅笑了一下,未曾言语。
  仆妇正在为明灿簪上这个季节格外娇贵的芙蕖,只见初初长成,貌美清艳的女郎,在铜镜中与开得正秾丽馥郁的花朵花面交相映,美得惊鸿,惊人魂魄,而教人移不开眼眸。
  当仆妇为明灿梳好发髻的时候,整个房间中的人,皆寂静了下去,静得落针可闻。
  而看着铜镜中的倒影,明灿不自觉抬手,抚了抚自己盛妆之下,清丽明艳,照人的面容。
  不知缘由的,明灿瞧着自己,亦有些出神。
  一晃十年过去,如今,她已经长大成人了。
  瞧着铜镜中芳华初绽,亭亭玉立的貌美少女,明灿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秀致动人的眉眼。
  怎么会这般神奇,她既像自己的父亲,又像自己的母亲。
  明修远与许禾早已没有了关系,更是十多年未曾再见。
  可是,他们却还是因为她,而在这个世界上,仿佛有着最后一缕抹不去的联系。
  她是他们失败的婚姻的墓志铭,是难以抹去的标记。
  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娘亲会想起自己吗?她有了新的孩子,又许多年不曾见过她,还会不会想她?
  明灿这般自心中默默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沉重下去。
  仿佛觉察到忽然之间,明灿情绪的黯然,瞧着身旁的小姐铜镜中的面容,侍女不敢高声语似的,轻声问道:小姐,时辰要到了,您在想什么?
  闻言,明灿回过神来。
  她的神情恢复如常,听到侍女的提醒,她只是摇首笑笑,然后准备起身:没什么。
  明灿的及笄礼上,她梳着惊鹄髻,发髻上佩戴着一朵绯色的芙蕖,一套红玛瑙头面,一对珍珠流苏簪,身着一袭棠色大袖礼服,妆容明艳,一露面,便惊艳全场。
  禁足了一个月,方才被放出来不久,心情一直不好的明嫣坐在席间,瞧着明灿,嫉妒得眼睛皆有些发红。
  见明灿要经过自己身旁,去及笄台上,明嫣的眼眸转了转,眸色有些沉了下去。
  等到明灿经过明嫣身旁时,趁人不备,明嫣伸脚,想要绊明灿。
  只是,对明嫣这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骄纵任性的嫡妹,明灿已经甚是有经验。
  早有防备的明灿微微侧身,脚步轻轻避开明嫣身旁。
  这下,有些着急的明嫣继续伸脚,坐得不稳,反倒自己险些摔了个跟头,立时惹来一旁的明柔,轻轻的一声嘲笑。
  因为年纪尚小,与府中女眷们坐在一起的明轩见到此情此景,故意明知故问,对明柔装傻地笑着问道:姐姐,你在笑什么啊?
  听到明轩这般问,明柔以帕掩口,复又轻轻笑了一声,心情甚是愉悦一般,笑吟吟地回答:我笑有个人是笨蛋,总是做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瞧着教人发笑,活脱脱便是个笑话。
  从来不晓得何为忍气吞声的明嫣闻言,立刻站起来,便要对明柔发作:明柔,你!
  不想教明嫣与明柔毁了今日明灿的及笄宴,惠安郡主一把拉住明嫣,然后冷眼,带了几分警告地瞧了明柔一眼,转头,对前来的宾客女眷解释:孩子们关系好,玩闹呢。
  明柔对明嫣毁掉明灿今日的及笄宴喜闻乐见,瞧见平日里不着铅华的明灿,今日盛妆之下竟那般光彩耀人,她心中早已锐利的猫爪在挠似的难受。
  此时此刻,见惠安郡主阻拦明嫣,警告自己,晓得教明嫣这个没头脑的破坏明灿的及笄宴是没戏了,明柔收回目光,面上恢复了假惺惺的温柔的笑,若无其事的模样。
  在众人赞叹的目光中,明灿唇角微扬地走到及笄台上,向父亲母亲端庄行礼。
  温婉温柔的惠安郡主与明灿一起到了及笄台,此时正在为明灿簪发,诵读及笄颂词。
  一切顺遂地完成,这代表,明灿以后便不是孩童。
  而是可以婚嫁的女郎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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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解围(二更)
  ◎◎
  大小姐,有您的信。
  明灿自后花园的水榭中喂鱼,一个面生的婆子塞给她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神色淡淡地颔了下首,仿佛只是听到了今日的天气甚好这种寻常的话,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挡,明灿将信收进袖中,紧紧攥住。
  隔着水榭的阑干,面生的婆子对明灿悄声说罢,便匆匆离去。
  自后花园坐到晌午,明灿喂了一上午的鱼,直到中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屏退下人,回到房中才拆开这封信。
  灿娘,展信安,阿轩随他父亲进京做生意,娘因生病不能同行,但过年的时候会赴京
  瞧着面前的这封展开的信,明灿的手指微微发颤。
  只见青州寄来的信纸上,有几处字的墨迹晕开,仿佛是被泪水打湿过。
  好半晌,明灿方才自呆呆的怔愣中,回过神来。
  她将这封信贴在心口处,湿润的眼眸瞧向窗外。
  这么多年,明灿只见过同母异父的弟弟林轩一面,亦已经很多年未见母亲了。
  翌日早晨,明灿向惠安郡主请安时,冷不丁提起:女儿想去相国寺礼佛。
  忽然听到明灿这般说,原本正在垂眸喝茶的惠安郡主抬首,瞧了明灿一眼,温声问道:为何忽然又想去相国寺,是有什么事吗?
  是为祖母祈福。明灿想到年纪越来越大的明老太太,祖母的腿脚不便已经多年。
  原本,明灿便会每隔一段时间,去相国寺为明老太太进香祈福,只是这次相隔的时间短了些,前不久,她方才去过相国寺,所以惠安郡主不由得有些诧异。
  垂首,掩了掩眸中情绪,明灿只是打太极地说道:祖母年纪大了,身体总是不好,我想再去一次相国寺。
  想到疼爱明灿的明老太太,惠安郡主倒是未曾再觉得有什么意外。
  放下手中的茶盏,浅浅笑着瞧了瞧明灿,惠安郡主轻轻颔了下首,说道:去罢,多带几个人跟着。
  三日后,明灿如往常一般,戴着帷帽,来到相国寺。
  一如往常为明老太太祈福上香后,在相国寺后院的凉亭中,明灿见到了林轩。
  如今已经不再是襁褓中的婴孩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柏一般。
  他有一双微微上挑,风流蕴藉的明润眼眸,好看的眉眼像极了许禾,光风霁月,温润俊秀。
  凭借着少年的侧颜,几乎是一眼,明灿便认出这个样貌出众的少年,是只见过一面的林轩。
  阿轩。
  瞧着正与身旁的侍从吩咐着什么的少年,帷幔朦胧隐约的轻纱之下,明灿开口,轻声唤道。
  听到一道年轻女子清凌凌的嗓音,林轩猛地侧首。
  瞧着不远处戴着帷帽的曼妙女郎,林轩眼眸一亮,站起身来:姐姐!
  说罢,林轩笑着向明灿快步走过来。
  隔着帷帽的面纱,明灿细细打量面前的这个俊秀少年,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万千。
  不知道为什么,明灿忽然自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几分淡淡的笑。
  明灿对林轩道:你都这般大了。
  嗯!
  瞧着面前的明灿,林轩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一角衣袖,有些迫不及待道:娘教我带话,她说她很想你,可是这次没办法不过,今年过年,娘亦会来京城
  听着面前的林轩的絮絮碎言,忽然,明灿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嗯
  明灿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