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乔小乔的心思,瞒过了许多人,便是如今与盛樱里无话不说,当如闺中密友,这话也不曾与她说过半句。
  她有一心上人,自情思起,便欢喜了。
  他行走在逼仄小巷里,待人温和有礼,读书上佳,却不是那等目下无尘、自认矜贵的学子。他会跟着盛樱里胡闹,也会帮盛樱里卖鱼,会在手里攒了几枚铜板,给邓登登买肉串,会帮崔杦上山捡药材。
  温柔,细致,待谁都极好。
  乔小乔甚至想,她家若不是住在乔司空巷,与他比邻而居的是她该多好。
  可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们两条巷子不对付,冯敢跟盛樱里三天两头的茬架,也只有那时,乔小乔可以多看他两眼,无人察觉。
  那些面对他时的紧张、心悸,在这一刻好像都消停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温柔又残忍的拒绝了她。
  少女绮思,与他无关,她不是他意中人。
  江鲫喂完鸡鸭,连跑带跳的过来,便看见她杵在门前愣神。
  他放轻动作,在后面扮鬼。
  “嘿!”
  乔小乔没动。
  “欸,你怎么……”没吓到人,江鲫很受挫败的将脑袋探前来想看她神色,却是瞬间有愣住,懵到结巴,“吓、吓哭了???”
  院墙边的章柏诚给了盛樱里一个眼神,看吧,有些人就是欠一个过肩摔。
  盛樱里:……
  乔小乔没说话,垂首转身往后院走。
  江鲫立马要跟上去,就听她说了句“别跟着我”,顿时脚步停下,扭脸看向盛樱里,小声喊:“生、气、啦……”
  盛樱里:又不瞎。
  江鲫爱闹,平日里没少招惹乔小乔,不过,大多时候,乔小乔都是被气得追着他揍,但又追不上,更气了!
  像今日这样,一声不吭的转头就走的情形,实在少见。
  盛樱里忘了追问章柏诚,江小圭是怎么坑他的了,小跑着追着乔小乔往后院去了。
  章柏诚啧了声,手臂也不捂了,过去就给了江鲫一脚。
  江鲫自认无辜的嚷嚷:“揍我干嘛?”
  两个水缸都挑满水时,面条刚好出锅。
  乔小乔没过来吃早饭,盛樱里给她端去一碗,跑回来往碗里舀了好多肉臊卤子,吃得满嘴香。
  章柏诚吃完又盛了一碗出来,碗里就被扔了一颗绿油油的菜心,他扭头看那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面碗里的人,“干嘛?”
  盛樱里吸溜着面条,先看了眼坐在桌前吃面的江大嫂,才低声跟他说:“你吃你吃,我再吃这菜,都要变兔子了。”
  章柏诚轻抬了下眉,原封不动的将那颗菜心夹给她,饶有兴致道:“来,变给我看。”
  盛樱里脑袋抬起,控诉道:“……你欺负我。”
  天来横锅。
  章柏诚跟她对视片刻,认命的将那颗菜心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他也不爱吃,估计只有真兔子喜欢吧。
  章柏诚拌了拌面,夹起一筷子送到嘴边,才想起什么似的,故作寻常的开口道:“对了,等议和后,咱们就挑个良辰吉日拜堂吧。”
  “咳咳咳……”
  一块香喷喷的肉咻的一下从盛樱里嘴巴里飞走了。
  71
  第71章
  ◎成了亲,小媳妇儿是要给自己男人缝补衣裳的。◎
  刚至辰时,章柏诚三人便离开了小院儿。
  冯敢边走边嘟囔,“乔小乔个没良心的,也不说送送我……”
  江鲫步子吊儿郎当,闻言,讪讪道:“我惹她生气了。”
  “就知道惹我妹生气,”冯敢瞪他,眼睛朝旁边一瞥,“有胆你去招惹盛樱里啊!”
  江白圭走在另一侧,眸光垂着,好像是被灿烂的朝霞晃得睁不开眼,对旁边二人的打闹视若无睹。
  动静大,不知谁家院儿里传来几声狗吠。
  盛樱里往章柏诚身后躲了躲,手指卷着他的衣角,目光飘忽,欲言又止。
  姑娘家矜持,饶是大大咧咧的盛樱里,对着喜欢的人说成亲之事,也难以启齿的很。
  古来便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爹娘……罢了,还是得她盛樱里自己做主,媒妁之言……章柏诚是个混球,媒妁也没有啊!
  她也不是讲究三媒六礼的人,可、愁人啊。
  她脑袋里琢磨,脸上神色随之变来变去,章柏诚将她这番动静瞧在眼里,忍不住的有些得意,却是故作肃色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干嘛呢,衣裳要扯烂了。”
  盛樱里顾不上骂他,目光挪回来一瞬,又羞涩的飘走了,软着调子嘀咕:“烂了就烂了嘛……”
  她这副模样,章柏诚故意欺负人都觉得良心难安,有些舍不得了。
  巷子里只他们几个,章柏诚悄悄地将那只手攥在掌心,低声道:“成了亲,小媳妇儿是要给自己男人缝补衣裳的。”
  只这一句,盛樱里脸似着了火,羞得眼神都不知该往何处落。
  这大清早的,章柏诚也浑身的血都热了,比吃了酒还得劲儿。
  江鲫眼睛贼死了,下巴朝二人牵着的手抬了抬,端着刚正不阿的架势喊:“欸,欸,干嘛呢?”
  章柏诚一记眼刀飞去,“……一个过肩摔是不够了。”
  盛樱里同意,严肃脸:“是的!”
  ……
  如今议和在即,凤阳城中好像恢复了从前的安稳,街上林立的商铺大多重新营业,贩货郎走街串巷,街边搭起了一顶顶的草棚供人纳凉,糖水铺子生意很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江大嫂整个人容光焕发,就连隔壁指桑骂槐的找茬儿,她都懒得搭理,做做饭,带着几人在城中逛逛,再做做饭……
  “这料子挺贵的吧?”
  盛樱里迟疑道。
  江大嫂手里捏着匹荷粉绸缎,给小姑娘裁夏衫正好,闻言,头也不抬道:“还行,圭哥儿走时给我的银子,说是给你们买些吃穿,这银子该是他出的。”
  江大嫂有些记不得自己在家里撒泼失常的模样了,但那时的担惊受怕,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如果不是盛樱里胆大,他们得以从应天出来,虽是一路难行些,可她庆幸是出来了,不然,她怕是得变成疯婆子。
  “我不用裁衣。”乔小乔敛眸道。
  “客气什么,”江大嫂摆摆手,一副不听她们的架势,边在柜台上满目艳丽的绸缎里挑拣,边说:“从家里出来时还是初春,这会儿都要盛夏了,先前也只每人裁了两身粗布薄衫穿,你瞧瞧这料子,又好看,又轻薄,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裁成衣裙穿上最衬人了。”
  江大嫂嘚吧嘚的说,旁边的掌柜的连声附和,两人说得很是投缘似的。
  盛樱里向来不与江白圭客气,鼓了鼓脸颊说:“那粉的给乔小乔,我喜欢那晴蓝色。”
  江大嫂骂她没眼光,“这粉色多好看,跟朵花儿似的……”
  盛樱里脸上扑了些红云,小声嘀咕道:“小姑娘才是花儿,我都要成亲了。”
  挑了两匹轻软的绸缎,江大嫂又裁了两色细棉料,“家里还有几个小子。”
  人多,料子当真是裁了不少,从铺子出来时,江大嫂荷包里的银子便花用了大半去,三人两手满当当。
  江鲫和邓登登在对面的糖水铺子坐着等他们,他俩不挑剔,给什么穿什么,自是懒得在衣料上费神,还不如在这草芦铺子听歇脚的行人说闲话有趣呢。
  几人满载而归,江大嫂还顺路去马车行问了问价。
  “咱们要回家啦?”邓登登扛着布料,小眼睛睁圆问。
  江大嫂心情舒畅的很,就连车马行多要半吊钱她都没计较,拎着条鱼说:“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趁着这会儿四方安定,咱们收拾收拾也准备回家吧。”
  书信也寄了回去,是时候归程了。
  出来时形势所逼,只得步行,回去倒是能雇辆马车,江大嫂也不想苛待了他们几个,虽是多花些银子,但人还在,铺子也在,就不愁赚不到钱,这会儿花用了的,往后再赚就是了。
  盛樱里头顶着一片宽大的荷叶遮阳,皱着脸道:“可我想去旧京看看。”
  这话一出,几双眼睛都朝她看了来。
  盛樱里眼珠子滚了一圈,扫过一张张脸,道:“凤阳城与旧京相隔不远,咱们都走到这儿了,不去看看,像话吗?”
  天子脚下,皇帝踩过的地儿,普天之下的百姓,谁不想去看看?
  盛樱里几人,从前没出过应天,只觉得京城离他们太远了,好像是天上那样远,可现在,他们都到凤阳了啊!
  凤阳往旧京,脚程快些,也就五六日的功夫。
  邓登登眨了眨眼睛,附和道:“不像话。”
  “可如今旧京是鞑靼的地儿吧,议和能要回来?”江鲫愣怔道。
  “那自然是不能的。”
  江白圭说。
  营帐中,众人议事。
  原本宽敞的营帐,这会儿因人实在多,热得出奇,个个儿恨不能脱了上衣,坦胸露富的扇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