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快来快来~
  “发财了啊。”崔杦过来,瞧见众人分食肉串,打着哈欠说。
  盛樱里塞给他一串,又指了指旁边的章柏诚,促狭道:“章老板请客。”
  虽是夜市摊上人声喧嚣,但章柏诚也听见了这句,单薄的眼皮撩起,瞥来一眼。
  崔杦朝他竖起根拇指,“大气!”
  章柏诚:……
  无语。
  盛樱里咬着肉串,瞧着这一幕笑得肩膀轻颤。
  事实是,那三两银子章柏诚没接,她便索性拿来请客啦,今儿是个好日子,合该热闹些。
  七八九人,声势浩大,从一个摊子转战到另一个,身后站着付银子的盛樱里。
  乔小乔好不客气的去搜刮冯敢和江鲫的钱袋子,便是连张文究的也没放过,惹得小童生磕磕巴巴的红了脸。
  “喏,用这个!”乔小乔将抢来的铜板和碎银拍在盛樱里手里,“你自己都穷哈哈,连朵珠花都没有,给他们占什么便宜!”
  盛樱里连一热,呲牙羞涩道:“还是有一朵的……”
  乔小乔好似没听见她的反驳,想起什么,又哼了声,“那油膏不是你买给你娘用的吗,还给了胡勇的娘子,你卖蘑菇才赚三十文钱啊!”
  “……”盛樱里咬牙,“你明儿再赶客,我就揍你!”
  乔小乔愣了下,不可置信得气得跺脚,“盛樱里!你怎还不识好歹?!”
  旁边几个蹲着马路牙子上吃凉面的,脑袋唰唰唰的抬起,皆是一脸懵。
  “怎吵架啦?”冯敢幸灾乐祸。
  “吃你的!”
  盛樱里和乔小乔双双扭头,不约而同的骂。
  冯敢朝自己嘴巴拍了下,埋头嗷嗷吃面。
  “哼!”
  乔小乔与盛樱里都朝彼此哼了声。
  章柏诚眉梢微挑,就着这热闹下饭。
  片刻。
  盛樱里等来了自己的馄饨,握着汤匙舀了颗吹凉,正要放进嘴里,就见对面嗖的一下窜来一道残影,她汤匙里的馄饨消失啦!
  乔小乔咬着鲜虾馄饨,高傲的抬着下巴,道:“你哄我!”
  盛樱里:?
  好叭,大小姐怎么会知道“吃人嘴短”四个字如何写。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亲亲]
  段评开喽[垂耳兔头]
  22
  第22章
  ◎判官大人。◎
  说起哄人,盛樱里虽是不及揍人得心应手,但也非是那笨口拙舌的。
  她嘴甜,随意说两句软话儿,便能轻易让人家火气顿消。
  可偏是这样的姑娘,长了一副硬骨头。
  要她朝着昔日打架逞勇的兄弟撒娇卖痴,还不如给她一拳头来得痛快。
  鼻血一抹,她盛樱里又是好汉一条!
  乔小乔在等着。
  旁边儿马路牙子上一溜儿的也脑袋排排站的等着。
  盛樱里就连脸都在努力,憋得通红,却说不出那软话儿来。
  握着汤匙的手又舀一颗馄饨,直挺挺的伸到乔小乔跟前,干巴巴、硬邦邦的道:“吃了我馄饨,就不要生气啦!”
  “……”
  章柏诚扑哧一声,险些喷了面,脑袋别过去,笑得肩膀直颤,耳根连着脖颈红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冯敢拍着大腿,亦是笑得好不猖狂。
  盛樱里木头脸。
  拳头硬了呢!
  乔小乔表情嫌弃的紧,翻了记大白眼,嘟囔道:“什么馄饨这般金贵……”
  说着,一口吞了那馄饨,很是不计前嫌的教她如何撒娇。
  小姑娘家,宜嗔宜喜,表情浑然天成,哄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去。
  盛樱里东施效颦,却活似那把戏人手里的提线木偶,还未学得三分,却是将师傅气得罢了手。
  乔小乔尝一口鸡汤面,全然死心道:“你还是去与冯敢干仗吧。”
  盛樱里:……
  她哪儿就这样差了?!
  章柏诚手半握着拳,撑着侧脸,看着她脸上的不服气,半晌,唇角勾起,敛起的眸底皆是笑意。
  夜市热闹,虽是不及江水对岸的秦楼楚馆灯火煌煌,但灯笼映照下,各人生态各异,却也瞧得分明。
  是天庆观,是乘鲤坊,也是乔司空巷。
  兜里的三两银潇洒半数,众人肚饱滚圆、心满意足的结伴归家去。
  挥别了邓登登几人,盛樱里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院子。
  这个时辰已然不早,平日春娘和盛老十这时已睡下了,可这会儿,堂屋油灯竟是还亮着。
  划上门闩,盛樱里往里走,边问:“怎的还没歇息?”
  却是见,堂屋坐着的不只是爹娘,还有住在隔壁院子的夫妻俩。
  她目光温吞的扫过脸色都不好的几人,问:“怎么了?”
  春娘没说话。
  盛老十看着她叹了声气,好像是想说,但又笨口拙舌的不知怎么说。
  胡氏低声啜泣。
  还是盛达济开了口。
  “里里,你今日去胡家闹了?”
  盛樱里神色没动,眉头很轻的抬了下,“闹什么?”
  她语气淡淡,好似没听出盛达济话中的不赞同。
  “方才胡家来人了,说是你带着几个朋友,过去胡家威胁人家要与你大嫂断亲。”话说着,盛达济不觉添了些恼意,“你姑娘家家的,平日里在巷子里混便罢了,怎还闹这样大的动静,你再是不喜你大嫂,那也是她正儿八经的亲娘家。”
  盛樱里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了,门外风声都好似远了些,又近来。
  片刻,她轻嗤了声,嘲讽道:“读书多年,当真是将狼心狗肺的本事学了个通透,胡氏要害你性命,是我用那街头巷尾混着的本事赚的三两银子以汤药吊着你的性命,今日倒是由得你在这儿编排训斥我,狗尾巴上坟,当真是不要脸的紧!”
  “里里!”
  盛达济皱眉斥道。
  “少他娘的喊我!”盛樱里也厉声道。
  她的脸色冷的厉害,小姑娘心肠大抵是随了无能无为的爹娘,软得很,平日里饶是生气,也没见发这样大的火儿。
  此时……
  不止是生气。
  盛樱里脸色冷得好似高悬的月霜,“你倒是有本事,自个儿去将胡氏的烂摊子收拾了啊,屁颠颠的跑来为难爹娘,怎的,还没断奶不成?一家子勒紧*裤腰带让你读书,没科考出什么功名便罢了,帮着你成家立业,到今时今日,莫说是享你的福,唯恐你那副汤药身子撑不住,老两口成日提心吊胆,便是连鸡蛋都不舍得吃一颗,这些你通通看不见,胡氏那屁大点的烂谷子事,你倒是当爷奶上坟的瞧,原是你不是没长心,只是全都长到了胡氏身上罢了。”
  “盛樱里!你怎可与兄长这般说话!”
  盛达济也恼了,面红耳赤,恨不能怒发冲冠。
  春娘瞧着他被气得直咳嗽,有些急。
  “你算个屁的兄长!”
  盛樱里双手攥紧,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前,一半被烛火照映,微微透着光亮,一半站在夜色下,靛蓝的裙摆如墨似的,被夜风吹得轻荡。
  那副脊骨挺拔,也桀骜刚强。
  “你怎还有脸当我兄长,”她似喃喃,“今日若是二哥在这里,胡家人来闹事时,挡在爹娘身前的就不是我,若是二哥在,此刻站在这儿受质问训斥的不是我,二哥没读过几年书,但也不会听胡家非议我、更不会信他们倒打一把的话,你又凭何当我兄长?”
  没有气极的歇斯底里,盛樱里声音很轻,好似是怕破了这夜里的幽静一般。
  她说完,越过堂桌前坐着的几人,踩着木梯上了阁楼。
  夜真的很静,就连吸吸鼻子的动静都显得格外大声。
  隔壁的江白圭大抵是听见了刚才楼下的几句厉声争吵,片刻,“笃笃”敲了两下墙面。
  盛樱里双手抹了抹脸,过去将窗棂推开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都不比外面月色亮。
  江白圭那厢,也没点油灯,影子朦胧漆黑。
  有几息,他们谁都没说话。
  江白圭不会安慰人,正如盛樱里不会撒娇。
  盛樱里屈膝坐在窗棂上,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片刻,道:“我当真羡慕你。”
  她的声音闷闷的,不比平日轻灵。
  江白圭抬了抬首,朝她看来,轻笑了声,调侃似的问:“羡慕我父母早亡?”
  盛樱里哼了声。
  她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哄她的。
  “我本来也是有个好兄长的……”盛樱里喃喃道。
  她小时候,虽说家里好吃的东西,都是紧着大哥先吃的,但她馋得紧,大哥便会偷偷藏一半给她吃。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妹间,便没了这样藏匿的亲昵,盛达善带着她下河摸虾,盛樱里也不再馋那一口半口的蛋羹糕饼。
  而也不知哪日起,盛樱里恍然忽觉,盛达济因着那副病弱身躯,对家人待他的偏疼也逐渐变得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