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芋头 第43节
  施蓝默契地张开双臂,把三个女孩一起揽进怀里。
  五月的夜风裹挟着樱花残香钻进寝室,却在触及这群相拥的少女时悄然退散。
  她们紧贴的身影在月光下投出模糊的轮廓,像一座突然筑起的堡垒,将今夜所有的心碎都隔绝在外。
  江枝闭上眼,感受着肩头渐渐晕开的湿热。
  在这个本该难熬的夜晚,她心里那道紧闭的闸门,被温暖的潮水,一点点冲开。
  ……
  祁宁和林叙白分手了,林叙白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了原因,在深夜给江枝发来消息。
  林叙白:你真虚伪。
  林叙白:当白莲花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我们做的同样的事,你凭什么站在道德高地出卖我?
  林叙白:为了自己的白莲花身份,连朋友都不要,我真看错你了。
  江枝决定告诉祁宁那天,就想到了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但她不理解,什么是“同样的事”。
  江枝缓缓打字:同样的事?
  林叙白: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七个字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剖开她几乎遗忘的记忆。
  原来那时候,他也是有感觉的。
  男生宿舍里,林叙白紧紧攥着手机。
  黑暗中的屏幕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双执拗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胸腔里翻涌着某种近乎幼稚的期待。
  也许她会解释,也许她会说,其实当初是喜欢他的的。
  但江枝的回复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她承认得干脆利落:
  是,我做过同样的事。
  我很抱歉。
  如果骂我能让你好受些,我绝不还口。
  但这不应该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在这条消息后面,她又发来了几句话,彻底毁灭林叙白的所有想要和她同流合污的幻想。
  可我们不一样。
  如同我曾经告诉你的,我是在不知情时犯错。
  而你,是明知故犯。
  这才是真正的卑劣。
  第33章
  五一假期过后,温言蹊又一次消失在江枝的视线里。
  她发过几次消息,问他要不要回家,得到的永远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以前总会说“我等你”,让她“不用着急”的哥哥,现在连敷衍的借口都懒得找一个。
  就像跟她多打几个字,会脏了他的手。
  江枝见不到他,就在所有能见到他的地方,等了一次又一次。
  整整两个月,她遇见了所有可能遇见的人,唯独见不到温言蹊。
  起初,她发了疯地想他。
  后来,这种想念渐渐变成一种习惯性的张望。
  就像每天都要确认他有没有给她发消息,明知是没有,却仍要再看一眼。
  再后来,连这种张望都淡了。
  温言蹊成了她皮肤上一道浅淡的疤,偶尔触碰时会想起当时的痛,但已不再鲜活。
  暑假前的返校日,江枝抱着单薄的背包转过楼角,猝不及防看见他。
  梧桐叶影婆娑,温言蹊倚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肩头洒下细碎的金斑。
  江枝忽然发现,她的伤口从未真正愈合。
  他的身影就像烙在她心底一样。
  积攒了两个月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决堤。
  她攥紧背包带,指节发白,胸腔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做好准备了。
  什么骄傲,什么自尊,统统都不要了。
  她只想跑到他面前,把那些辗转反侧的心事,那些夜不能寐的懊悔,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可就在她抬脚的瞬间。
  “言蹊!”宋惊月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像只轻盈的蝴蝶,从女寝翩然跃至他身旁。
  江枝仓皇后退,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重重撞上脊背,疼得她眼眶发烫。
  她躲在廊柱的阴影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融进夕阳里。
  而她只能一个人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默默红了眼眶。
  在学校熬了一周,暑假一开始,江枝在结课当晚就逃也似地回到了家。
  曾经她多渴望在校园的每个转角遇见他,现在就有多害怕在学校里见到他。
  她害怕看见他和宋惊月并肩的背影。
  她只想在这个家里,见到独属于她一人的温言蹊。
  可江枝忘了,一个人不想见你的时候,靠等,是等不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枝耳朵都快被江芸骂出茧子,她仍然没在家里看见温言蹊的身影。
  直到八月,还是温万华的一通电话才把他召回来。
  温万华找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商量,江枝没敢多问,她怕自己问多了,温万华发现不需要叫他回来。
  挽上的饭桌上坐了三个人,江枝正低头扒饭,突然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响。
  她背对着门,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会是温言蹊吗?
  还是,其他人也有他家钥匙?
  米粒的边缘在视线里渐渐失焦,舌尖忽然感受不到任何味道。
  直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餐桌旁,她才敢缓缓抬头。
  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对面。
  已经记不清多久,她没能这样近地看着他了。
  他好像又瘦了,白t恤的领口松松垮垮,露出清晰的锁骨。
  他应该是新剪了头发,蓬松地搭在额前,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蜂蜜色。
  江枝眨了眨发酸的眼睛,生怕这是一个醒来就会消失的梦。
  她没办法说出口的想念,化作了无形的笔触,一笔一笔,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你还傻坐着干什么?没看见你哥回来了?去拿碗筷啊!”江芸的筷子当一声敲在瓷碗上,尖锐的声响惊得江枝一颤。
  她下意识望向温言蹊,生怕这声响会惊散眼前的身影。
  确认他依然真实地坐在那里,江枝才低头快步走向厨房。
  她在橱柜前深深吸气,冰凉的瓷砖贴着掌心,换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当她端着碗回到餐厅时,她听见温万华问他:“最近都忙什么呢?”
  温言蹊淡淡开口:“在准备竞赛。”
  “太辛苦了。”江芸抢过江枝手里的碗,盛了一碗饭放在温言蹊面前,心疼地说,“多吃点。”
  温言蹊点了点头,拿起饭碗。
  他好不容易回来,这一顿饭吃的却不算热闹。
  主要是江枝看见温万华好几次欲言又止,她猜他想是电话里说的那件很重要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没说出来。
  堪堪停在那,搞得没头没尾,不上不下的。
  吃过饭,他大概是好不容易想好该怎么说了,把温言蹊叫到沙发边,刚清了清嗓子,又被徐老板一通电话给叫走。
  江芸大概是习惯了他的来去如风,在他走后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开始了她的夜间场。
  据说今晚会有小雨,江芸一边找伞,一边回头交代江枝:“家里就你们俩了,你照顾着点你哥,上次回来他就生病了。”
  “不用。”温言蹊正往房间里走,听见江芸说的话他脚步稍顿,“我有我的事,她不打扰我就行。”
  两扇门几乎同时关上的声响,在空荡的客厅里撞出回音。
  江枝转身走进厨房,水壶的嗡鸣声很快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她随便拿了一个玻璃杯,往杯底倒了一点白糖,用开水冲开。
  玻璃杯底的白糖在开水中缓缓融化,她用勺子搅动着,形成细小的漩涡,又兑了些凉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