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除此以外的任何事,他都不在乎。
  说到豆子,苏静蘅四处看:“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他?”
  “估计在哪个草垛下面哭呢吧,先前就看他眼睛发红,小音儿被带走了,他肯定伤心死了。”
  “……”
  苏静蘅摸摸兜里塞着的糖,说,“我去找他。”
  这小子能去的地方不多,想必还藏在村里某个地方,苏静蘅揣着糖到处转,没找到他,最后正要打道回府,却在下山的路上看见他。
  脸色果然不太好,见到她连招呼都不打,径自绕过去就要走。
  苏静蘅叫住他,豆子木木看她,半天挤出三个字:“干娘好。”
  “你怎么眼红了?为了小音儿的事?她跟她娘走了是件好事,那边爷奶都在,还有舅舅看护,一定比在我们这过得要好,喏,吃了糖赶紧回家去,别再哭了,小曲儿还要我们照看,他爹不让旁人靠近,以后都指望着你帮忙,这活儿村里只有你能干,大家伙可都看着你呢。”
  苏静蘅塞给他几块糖,豆子盯着糖,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不管苏静蘅说什么都不吱声,只是抽抽搭搭哭个不停。
  糖抓在手里要化了,他动动手指,感受着手心的黏意,才有反应,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曲儿的。”
  拧着衣袖擦擦眼睛,将糖装好,转身就回村里去,苏静蘅还是不放心,回到家,看见满院子的竹篾碎片,宁知序在阴凉下搓竹条,瞧见她道:“娘子你回来啦,怎么去村里这么快就回来了?热不热?你先进屋歇歇,我待会儿就去做饭。”
  说完关切的话擦擦额上的汗,然后又换一副脸,抱怨道:“做不完做不完……几天没见成岩,他背着我接了十几个单子,最近半个月恐怕都忙不过来……”
  苏静蘅淡淡瞥他一眼,没把村里的事告诉他。
  到灶屋将箩筐里的东西倒出来,系上围裙就要自己动手,宁知序在屋外看见,立刻人扔下手里的活赶过去,这才看见她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讶然道:“田螺肉?你买的?”
  “嗯,我在宜村看见有人在河边摆摊卖这东西,这是现挑的,已经处理好了,还有不挑的,才弄上岸,那种便宜些,挑的就贵,我见了想吃,现在哪有工夫自己挑啊,就买了,带壳有带壳的做法,不带壳有不带壳的做法,今儿只想吃肉,下回再买些没挑的回来,咱俩弄爆炒田螺吃。”
  第64章
  随口提一句爆炒田螺,宁知序忙里偷闲,去河里摸了一箩筐。
  放在水里浸一天,做的是苏静蘅喜欢吃的口味,苏静蘅惦记着柳嘉音和温思雁,十八日再去绣坊,便叫宁知序带着做好的菜跟她一块去。
  孙娘子提起齐府那位老爷六月十八过寿,绣坊合计着绣一对万福屏风去,坊里手艺精巧的绣娘不够,又因为老夫人挑中过苏静蘅的手艺,于是叫她过几日留在绣坊帮忙,苏静蘅没犹豫,立刻就应了。
  只有宁知序有些哀怨,才回家十来天,怎么又要过来?
  问孙芳馥这东西必须要是不是必须要让她留在绣坊做,孙芳馥泯然一笑,跟他说要是想媳妇,也可以跟着搬到绣坊住几日,反正坊里有客房容他住。
  没有像他这样耍赖皮的,宁知序就这样被苏静蘅骂了几句,跑到墙根底下暗自神伤。
  对着地上石子一阵乱踢,又朝着旁边的树撒气,正抓着头发埋怨着,忽然有人自背后敲了下他的肩膀。
  转过头,看清楚来人,宁知序定在原地,那人笑问道:“是阿序吗?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来宜村怎么不来看看三叔母?好些年没见,三叔母很想你。”
  秦明希站在太阳下,脸色有些过于发白,目光原先稍显无神,但看见宁知序瞬间放光,便衬着她那张脸愈发病弱单薄。
  她着一身青灰色衣裙,身材高挑瘦弱,仔细看着宁知序,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没等到回应,心里便知没有认错
  宁知序浑身僵硬,幸好苏静蘅赶来,她没说话,秦明希问:“这位是——”
  “她是我娘子。”
  宁知序回神,牵住苏静蘅的手向她介绍,猝然相见不知道要说什么,苏静蘅笑吟吟地唤了声三叔母,秦明希便很是欢喜地拉住她的手瞧了又瞧。
  “你竟成亲了?何时成亲的?”
  “前些日子……”
  宁知序回想接苏静蘅回家那日酒坊边上人家大门紧闭,那时候想着既然不确定三叔母住不住在这里,还是不要去叨扰的好,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上面。
  家里的事跟她说不清楚,提多了怕她担心,想来想去,秦明希问他为何会在这里时,他只道:“我与我娘子离开宁府搬到老房子里住了,她如今在绣坊干活,今日陪她来交货。”
  “竟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记得我走的时候你还是半大的娃娃,现在竟然已经成家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你三叔呢?他还好吗?”
  秦明希与孙芳馥自幼相识,绣坊里的大小事她偶尔也能听说一些,但这事她不知道,大约是那几天头昏眼胀,叫了大夫看病休养,整日闷在家里,所以没听说外边的事。
  孙芳馥也没有特意跟她提起,两人见面只说一些绣活上的事,大多还是秦明希说得多,孙芳馥只在一旁听。
  今日天色好,绣坊不是太忙,孙芳馥有空带她出来散心,顺着村口转几圈,而后就到绣坊里与绣娘们讨教针法,如今正要回家去,也无人相送,她自己溜达走着,谁知到门口就看见宁知序,
  三个人站在树下实在不像个样子,秦明希道:“走,去三叔母家坐坐吧,莫嫌三叔母家简陋,茶水还是备得起的,你们俩若是无事便多留会儿,晚点也在家里吃,免得回去还要动手下厨。”
  宁知序几番拒绝,说去她家讨口热水喝,但晚饭还是自己回家吃的好。
  家不住在宜村附近,回去得晚了恐怕要赶夜路,实在危险,秦明希笑笑,说也是,拉着他的手就往自己家去。
  酒坊边这一处三进院落外看不凡,内里简单别致,家里无人,入了厅堂秦明希亲自倒水斟茶,宁知序主动接过,听秦明希说:“我记得你身子喝不得茶叶,只倒些温热水给你,别怪三叔母怠慢。”
  又拿了些点心给他。
  “怎会,三叔母最疼惜我,序儿心里知道。”
  “你身子骨这几年可好些了?方大夫有没有回来?那时候听他说有些消息,这几年过去,总该回来了。”
  宁知序坐立难安,不忍心隐瞒,说:“方大夫已于三年前病故,我如今用的依旧是小时候那些药,不过这几年身子到底也没什么大碍,虽未没完全好,平日只要注意一些,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样——”
  秦明希叹气,“是谁让你出宁府的?在外面住可习惯?你早些来,三叔母还能照顾你些,以后千万别躲着三叔母,你在我眼里是亲生的儿子,万事有需要的,三叔母一定帮你。”
  “三叔母多虑了,我如今的日子过得比在宁府还快活,每日吃喝不愁,还有娘子陪在身边,就是我爹娘还在,见了也会高兴。”
  苏静蘅莞尔点头,秦明希牵住她的手好一阵打量,觉得她讨喜,赶忙回屋拿出一对玉镯子给她,苏静蘅欲推辞,秦明希道:“他爹娘走得早,你们成亲想必没正经受过父母的礼,这是当年她娘赠给我的,如今我代她交给你,望你们夫妻和睦恩爱长久,这般也算告慰哥哥嫂嫂在天之灵。”
  家中人在她面前向来闭口不谈宁家的事,但两个孩子莫名其妙住在外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会是什么事?
  苏静蘅只好收下镯子,秦明希刨根问底道:“平日在外可缺钱用?怎么好端端搬到外边住了,是不是你二叔三叔欺负你,不准你回家?你跟三叔母说,三叔母去找他算账。”
  三叔听三叔母的,二叔宠三叔,总之她在宁府除了拿捏不住宁宣,其他人见到她都要给些面子。
  “不缺钱用,三叔也没欺负我们。”
  苏静蘅说,“刚成亲的时候三叔来看望我们,给我们送了好些东西,也贴补了些银钱,如今日子过得正好,前些天还叫我们回去住,不过我与我相公更喜欢住在外边,依山傍水,没人管束,日子过得很逍遥自在。”
  秦明希这才信他们的话,点头道:“其实出来住也挺好的,那地方不好,高门大院,哪有外边好。”
  话落便无话可说,忆起从前的事,心口一阵绞痛,无力靠着椅背轻喘一口气,宁知序忙倒一杯水给她,扶着身子为她顺气,半天缓过来,秦明希无奈摇头:“老了老了,身子不太好,总是心悸气短,天天喝药,我都要成一个药人了。”
  宁知序宽慰道:“三叔母莫要多想,您福泽深厚,些微小恙,稍稍休养便能康复,不必过于操虑萦怀。”
  秦明希叹息,点头说:“虽是吊着一口气勉强活着,但也不到马上就命归西天的地步,你们以后千万要常来看我,见了你们,我心里欢喜,身子也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