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兄(重生) 第24节
  赵枢抚了抚她被打伤的侧脸,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叹了一息:“别看我了。”
  “你一点都不让我省心……”他终于站起身来,说话时却没有责怪,只是疼惜。
  她马上低了头。
  赵枢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赵明宜有些尴尬,她怎么能看哥哥看呆了呢,她明明看过很多次了……好看的人那么多,她也见过很多,孟蹊那年没有点探花不是因为他不够好看,而是因为他的才学让圣上不舍得点第三名。承翎哥哥长得也好,那天在藏经阁遇见的男子也不落人后,都是十分出色的!
  ……可是都没有哥哥那样的味道。
  说不上来。
  她还是很尴尬,掌心微湿,抬头道:“我听妈妈说大哥还有客人在,要不您先去吧,我没事的……我一会儿还要上药。”
  看出她的拘谨。
  他在这儿她倒不自在,赵枢点了点头,很快便回了厅中。
  刚要进内厅的时候,冯僚忽然匆匆走了过来:“那个叫相宁的丫头,您看怎么处理?”方才他也听见了,大爷让他把人灌了药送走,可是到底不大清楚,他怕会错了意,便又问了一回。
  丫鬟已经将门帘打了起来。
  赵枢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姐是怎么吩咐的?”
  冯僚回想了一下:“姑娘说让人送到庄子上去。”其实也是放了那丫头一马的。
  “那就按她说的做。”说罢进了厅中。
  冯僚内心惊诧不已。他想起前段时候处置那个暗探,大爷只吩咐杀了,到了这丫头身上,倒是不一样了。
  赵枢进了厅内,抬眸便见隆鄂跟王嗣年正坐着喝茶。
  方才门外说话,他们也都听见了,隆鄂含笑看了他一眼,说道:“能让你亲自处置的,应该也是犯了你的忌讳……怎么还心慈手软起来了。这也不是你的作风。”
  他向来是杀伐果断的。
  他们这样的人,若是起了杀心,便绝不能犹豫。否则就是给自己日后埋祸患。
  赵枢也坐了下来:“也没什么。”拿起侍从上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地道:“不想在她身上造杀业罢了。”
  王嗣年却是巧妙地捕捉到了这个她字。指的绝不会是那个丫头,再想想他方才去了何处,也便能猜到是谁了。
  “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个”隆鄂觉得这不像赵溪亭。
  阴私报应什么的……他们这种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人,谁不是一身业障。
  怎么洗得干净。
  王嗣年却笑了笑,缓声道:“你不知道,他自然是不信这个的。”说罢看了赵溪亭一眼:“不过是怕报应在某个人身上罢了……”
  隆鄂兴味更浓了,追问是谁,王嗣年却不说了,只低头喝茶。
  赵枢面色淡淡,王嗣年笑而不语。没一个人说话。隆鄂便是好奇也无法,只能作罢了,聊起旁的事来。
  “圣上的病好了,只是辽东似乎起了异动,元辅大人亲自上书陈条辽王谋反罪证……也算是大义灭亲了。”隆鄂叹了口气:“辽地兵肥马壮,皇上一时想除掉也不能。”
  王嗣年看了赵枢一眼,倒是不说了。
  能不能鼓动辽王先行动手,就看这段时日。
  上午很快过去。
  一行人一道出了厅中。
  路过院中的时候,忽见有丫头在修剪苗圃。王嗣年正看见那种了一片文竹的地方,赫然挤了两株秀气的文殊兰,这时候已经开花了,虽然植株只有半臂高,却开得好看雅致。
  在一片绿意中很突出。
  王嗣年记得这花儿。
  赵枢见他脚步顿了顿,也停下来。隆鄂也看着他。
  他却道没什么,一道出了庭院。隆鄂打马先走,他落后一步,却是忽而看向身旁,顿了一会儿,才道:“赵溪亭,你家里那么多妹妹,也不能太偏心了……”
  刚刚下了场雨,苗圃里的文竹上都是水,偶尔起阵风,将水珠多摇晃下来了,打在底下的兰花儿上。那花儿低垂了头,看着有些可怜。
  赵枢看了他一眼。
  王嗣年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觉得他莫名其妙……
  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些茫然了。很快也离开了。
  .
  回了府里,王家却是十分的热闹。王嗣年方才下马,便有小厮过来接过马鞭,笑着道:“五爷,今儿三少爷回来了,老太太摆了筵席,正要去请您呢。”
  五爷在刑部住了许多日,一直躲着老太太,没想到今天正好碰见三少爷回来。这回却是推脱不得了。
  王嗣年站了一会儿,终是去了一趟上院。
  丫头仆妇人来人往,端着酒杯茶果等物,碰见他后一一行礼,又接着准备酒菜去了。
  还未进厅中,远远便听见说话的声音。
  王颂麒正在回应祖母书院考校的事,正要说什么,却见门外丫头打了帘子,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身藏蓝色绣云纹直裰,腰间挂了枚勾形的半玉,举手投足很是文雅。
  “叔父……”他连忙起身行礼,要让位置。
  王嗣年让他坐下:“别动了,就这么坐吧,无需那么多规矩。”
  老太太看见他过来喜不自胜,忙让人添了碗筷,又问他在后衙住得可习惯,有没有缺什么。
  他一一答了,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当然也知道儿子为何躲着她,当下也不提让他不高兴的事,只和和乐乐地吃了这顿饭。
  饭后坐了一会儿,王颂麒想着自己的文章,便抬眸看向王嗣年,说道:“叔父,先生说您的策论写得好,我可不可以请您看一下我的文章……有些东西似乎不太明白。”
  王嗣年点点头。
  老太太跟几位夫人也是笑着赶人。
  王颂麒跟着叔父身后出了上院,一道往他书房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日叔父有些不对劲。虽然他往日也不太说话,只是就是好像有些不对劲。……很像他在面对艰涩的试题不明所以的样子,那种微微的茫然。
  有什么能让叔父也想不明白呢?
  王颂麒也不懂了……
  第25章 上药
  王嗣年走在前面。
  慢慢地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淡了下去,他转过身来,却发现侄儿低着头在想着什么:“愣着干什么,进来吧。”正好到书房门前。
  自顾地挑了帘子。
  王颂麒终于回过神来,立马跟了上去。
  叔父的书房很是简朴,临窗一张书案,两边是多宝架,放了些书,多是经史子集一类的。他经过的时候瞧了一眼,竟发现架子上还放着一本前代的《考工记图》,他犹记得似乎载录的是一些制作工艺。
  想不到叔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
  王嗣年坐了下来,下人进来上茶,他便一边问了颂麒考校的事情。
  “先生是极好的,这些时日一直在帮我们改文章……不过,我的却是不够好,先生说承翎跟生宁的文章功底更深厚。”他说着,顿觉十分有压力,又道:“当年父亲科考是十分顺利的,二甲第六名,您更是不用说了……我只是觉着,若我名次太落后,不免堕了王家的声名。”
  他是要争前三甲的。
  下人正好上了茶来。嫩绿的茶水香气四溢,王嗣年啜了一口:“这是哪里的龙井?”味道甘醇,浓淡适宜。
  侍从道:“是西湖梅家坞的,今年刚采上来,管事的给存了库。”品质是十分好的,只是他们都知道五爷对这些东西不挑,所以便没特意提。
  王嗣年思衬了一下,点了点他,说道:“余下的送去赵家吧……赵溪亭喜欢,省得他总说我给他喝的茶不好。”说罢笑了笑,而后才转头看向颂麒,淡淡地道:“你的心态已经不端正了,若总纠结于旁人,怎么还能专心做自己的事。”
  这个侄儿显然是走窄了。这般下去,春闱要出大事的。
  王颂麒方才听完叔父吩咐给人送茶,似觉他与那位关系应该很好,正有些走神,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掌心有些发汗。他向来是敬畏叔父的,便是父亲都不曾如此。
  “您说的是,我不该与旁人比这个。”他略微低着头。
  王嗣年看着他,还是长叹了一息:“我不是说这个……”他是希望他能找回本心,不要被自己王氏公子的身份困住,便是名次不够好也没什么。
  “罢了,把你的文章拿过来,我给你看看吧。”王嗣年只觉提点几句便够了,能不能悟透只能靠他自己。
  王颂麒连忙找了出来,递上后便走近了一些,站在叔父身边微微俯身。只是方才动作间未曾注意,不知何时袖中的荷包掉了出来,正落在地上。水红色绣凤仙花的样式格外抢眼。
  内室安静了一瞬。
  王嗣年也看见了。
  荷包里头的珍珠顺着没有锁紧的缝口滑落出来,刚好掉在王嗣年脚下。颂麒正要去捡,没想到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拿走了。
  “叔父……我,”他捏着掌心,心跳一下一下,好像变得十分的快。他要怎么解释这东西的来历呢。
  光彩莹润的珠子,拿在手上微微转动,似乎是从哪里取下来的,上头有细微的粘迹,还有一点划痕。再看那绣了凤仙花的荷包,王嗣年心里就有数了,问他:“是谁家姑娘送的吧。”
  王颂麒心里惴惴。他在跟赵家议亲,却收了别的女孩儿的东西,这显然是十分不好的。可他从小受叔父教导,叔父教他立身要正,所以他也不敢扯谎。当下脸憋得通红。
  王嗣年看了他一眼。
  他立时歇了气:“是赵家五姑娘给我的……”
  王嗣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排行。他知道赵溪亭的妹妹行六,是他亲自给颂麒牵的线,王夫人也是答允了的。只是后来不了了之。
  那五姑娘只能是另一个了。
  他一时无声,将手里的珠子放到了桌案上,面色淡淡地低头去看他的文章。只是拿*起来多次,却一点看不下去:“你何时跟五姑娘有了牵扯?”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多问这一句。
  “即便你跟六小姐的事已经作罢,也不该随意收闺阁女子的东西,这不是你应该做出来的事。”他知道自己看不下去。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宣本扔在了桌案上,去端桌上的茶水。
  这会儿却是尝不出滋味了。
  又放了回去。
  王颂麒一开始却是吓了一跳,注意力全然在叔父的身上,叔父似乎有些生气……是因为他此行非君子所为吗?而后又立马回过神,瞪大了眼睛:“叔父,您,您说什么?我跟六姑娘的事为何就作罢了?”他的心忽然往下沉。
  王嗣年却什么耐心了:“一个月前我便与你母亲说过此事了,她应当是没告诉你。”说罢拂了拂手:“你先出去吧,我还有事。你的文章留在我这里,等我找个时间给你看吧。”
  王颂麒却是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