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豆大的烛光令她的心境稍稍平缓了些,起初余薇坐在榻上不敢闭眼,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就是不敢闭。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她实在扛不住,打起了瞌睡。
  蜡烛在黑暗中越燃越短,不知是谁养的猫在外头喵呜一声,把余薇惊醒。
  她犹如惊弓之鸟竖起耳朵,想起民间传猫跨过尸体会诈尸的异闻,紧绷着心弦走到床沿,大着胆子看了一眼李湛,他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才要命。
  余薇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见烛火快要熄灭了,又换上一支新的。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余薇听着那风声,默默回到榻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稍稍整理忐忑不安的心情,发了阵儿呆,再无睡意。
  就这么枯坐到李湛被她捂死的卯初,原本燃烧得好好的烛火忽然熄灭了,室内顿时陷入昏暗中,视线里一片雾蒙蒙。
  余薇着实疲惫不已,一时难以适应室内昏暗。她打了个哈欠,困倦揉了揉眼,忽听一道细微的“咔咔”声传来。
  那声音很奇怪,说不出的滋味,就好似骨头久了没有活动一般,被僵硬地掰动。
  她的耳朵异常敏感,听到异响,疲惫的精神立马清醒了不少,当即下榻去点熄灭的烛火。
  然而在她点燃烛火后,本能往床上看去时,意外发现了端倪,原本遮挡的纱帐撩开了半边。
  余薇死死盯着那纱帐,眼皮子狂跳不已。她迟疑了许久,才屏住呼吸,紧绷着心弦去探究一二。
  当她蹑手蹑脚走到床沿时,脸色一下子就血色褪尽,因为床上的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尽管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想过很多种李湛重启的情形,真到面对时,还是害怕得要命。
  身后的“咔咔”声再次响起,余薇却不敢回头,那种冰冷的气息令人窒息。
  她强忍着想晕厥的心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后知道自己逃不掉,硬着头皮喊道:“七、七郎?”
  无人回应。
  余薇在崩溃的边缘猛然回头,瞳孔收缩,只见那男人光着脚站在她身后,披散着发,素白的里衣上沾染着褐色血迹。
  他的脖子似乎有些僵硬,青白的面庞上泛着浓重的死气,一双眼没有光亮,瞳孔是灰暗的。
  通身泛着死气的男人好似从阴曹地府来的客人,青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看到她回头,冷不丁咧嘴笑了起来,用不太利索的嘶哑嗓音道:“三娘是在唤我么?”
  那一刻,紧绷在心底的那根弦彻底断了,余薇崩溃跌坐到地上。她想过重启回到大婚当日,但她万万没想到会弄出这么一个活死人怪物来!
  他就是个怪物!
  这回真要凉凉了。
  【作者有话说】
  李湛:老婆又菜又爱玩儿,当然是陪着她高兴啦~~
  余薇:。。。
  第39章
  从下定决心杀他到等待重启,余薇饱受煎熬。她惊慌失措往后退缩,舌头打结,“你、你是、是人是鬼?”
  李湛居高临下看她,阴森森道:“你猜。”
  余薇不敢猜,她只想晕厥。
  李湛缓缓看自己的双手,眼珠转了转,似觉得颈脖不舒服,轻轻扭动,“咔咔”声把余薇吓得直哆嗦。
  见她小脸刷白,李湛唇角微挑,薄唇轻启,“你是怎么杀夫的,嗯?”
  余薇不敢答话。
  李湛露出思考状,重复问:“你是怎么毒杀我的?”
  余薇的后背已被白毛汗浸湿,李湛步步逼近,万万没料到她还要拼死一搏。在他靠近她时,忽地拔下头上发簪扎进他的胸膛。
  然而没有血。
  李湛被激怒,粗鲁扒掉发簪,把她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重重甩到了床上。
  余薇被吓坏了,因为对方身体冰凉,没有心跳,显然是活死人。她不敢硬碰硬惹恼他,像鹌鹑似的缩到床里侧。
  李湛盯着她看,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她的脑子,竟然胆大到敢杀他证实推断。
  她确实有种。
  可是他生气了,很生气。
  许是往日他的偏爱令她有恃无恐,哪怕精神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仍旧还能与他抗争几分。
  鸡鸣声响,余薇竖起耳朵,不是说鬼怕白日吗,天就要亮了,他会不会消失不见?
  李湛没有理会她的胡思乱想,只取来外袍套到身上,穿上官靴,就那么披头散发开门出去。
  他的举动令余薇诧异,脱口道:“你要去哪里?”
  李湛在门口顿住身形,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猜?”
  余薇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当即壮大胆子朝他奔去,房门瞬间关闭,被他锁住。
  余薇急了,大声道:“李七郎,冤有头债有主,要寻仇冲我来!”
  她疯了似的拍打房门,试图喊丁香她们解救。
  李湛站在门外,喉咙里发出低笑,“余三娘,让我做个人不好吗,非要撕下我的衣冠,看我禽兽的模样,今日如你所愿。”
  听到这话,余薇暗叫不好。
  很快外面便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余薇受到刺激,疯狂撞击房门,喊丁香周氏她们,自然无人应答。
  接二连三的惨叫刺激着余薇的神经,庄子遭遇了血洗,李湛把所有人都杀了,包括卫铮。
  待到天色发亮时,庄子里血腥弥漫,到处都是尸体,李湛不知去向。
  余薇疯了似的喊人,最后使出蛮力取圆凳砸窗户,硬生生砸出一个洞爬了出去。
  丁香和周氏的尸体就在内院里,一个颈脖被掰断,双目大睁,死不瞑目。一个则头破血流,墙上残留着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看到那情形,余薇彻底崩溃,她慌乱去摇她们,嘴里语无伦次呼喊。
  接着她又跑了出去,外院到处都是家奴的尸体,整个庄子里的三十多人尽数被杀,甚至连狗都没放过。
  余薇被吓坏了,顾不得发髻散乱,四处搜寻李湛,却不见人影。
  意识到余家不保,她惊慌失措去往马厩,牵马出栏匆匆赶回京城。
  此刻李湛好似地狱使者,御马飞奔,路上见人就杀。
  庄子离京城并不远,他披头散发,华丽紫袍上沾染了大片鲜血,青白的面容在白日的光线下显得诡异。
  那人提着长剑一路杀回京城,见人就砍,引得京中百姓恐慌不已。
  待余薇追进城直奔余宅时已经晚了,老老小小尽数被屠。纵使心中早有猜测,真面对那惨烈场面时,她还是承受不住那种冲击。
  余家老小几十口无一人生还,余薇哭着去喊他们,抱着余老夫人的尸体嚎啕大哭。
  可是她还来不及伤心,想起周家的处境,含着泪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遗憾的是等她赶过去时,周府同样遭遇灭门之灾。
  而此时李湛已经杀进了宫里,他像疯狗似的见人就咬,那些刀剑根本伤不了他分毫。
  圣人被他劫持,整个皇城陷入了混乱中。
  李承志到底见过风浪,乾德殿外重重禁军包围,随时准备攻进来。
  总管太监王喜盛趴在地上直哆嗦,李承志端坐在龙椅上,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对面的李湛同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那时李湛的样子非常吓人,眼底泛青,面色青白,衣裳被血色浸染。他提着长剑,手背上青筋凸起,处处透着诡异。
  李承志镇定道:“七郎为何弄成了这般?”
  李湛没有回答,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李承志瞳孔收缩,阴沉着脸不语。
  李湛忽然问道:“阿兄可还记得五哥?”
  此话一出,李承志的神色微变。
  李湛幽幽道:“五哥是你我一母同胞的兄弟,你为何容不下他,嗯?”
  李承志冷着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湛轻轻的“哦”了一声,缓缓道:“听不懂没关系,那碗药我却记得,他临死前告诉我,若想活命,就要学会发疯。”
  这话听得趴跪在地的王喜盛瑟瑟发抖。
  李湛继续道:“可是七郎爱体面,过不了装疯卖傻的日子。”
  李承志森然道:“我到底太过纵容你了。”
  李湛像听到笑话一般,“能在阿兄手里苟活,是我李七郎的本事。可是阿兄,今日,七郎不想容你了。”
  “你欲如何?”
  “你起来,让我坐坐。”
  这话实属大逆不道。
  李承志缓缓起身,然而在他起身的瞬间,袖箭对准李湛,毫不犹豫射击而出。
  李湛并未躲过,结结实实挨了两箭。那箭矢穿透胸膛,他非但不怒,反而还笑。
  李承志眼皮子狂跳,恐惧的情绪这才蔓延开来。
  李湛一脚朝他踹去,那一脚力道极重,正中胸膛,仿佛肋骨都被踹断了,趴在地上呼吸急促。
  跪在地上的王喜盛赶忙去扶他,哭丧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