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鹤轩愣了愣,却也知道他不愿意争什么,脸色随即缓和,“看你,拉个家常,你还当真了。”
  鹤柏将烟头丢进垃圾桶,没什么表情,冲鹤轩微低了身,算是示意,随后往内庭走。
  主门在大路尽头,他们刚踏进的只是偏门的一角。
  从抄手廊桥穿过才算进到主道,几门安保见着两人过来的身影,老早就把大门打开。
  错落有致的三层小楼排列在眼前,鹤柏在桥南和二叔分开,他沿着小道经过花台,上了东边的两层小楼。
  楼内装饰没变,中式搭配,对接青色地砖,他就着熟悉的记忆推开木门。
  类似祠堂的布局,牌位窸窸窣窣,没立在一起,铁鼎里还烧着青香,烟火攒动,他停在门口,先将外套和鞋子脱去,才进到里面,蒲团凹陷他跪在其中,手里的香随着他一跪一起,烟雾缭绕,吞没他的思绪。
  以往他都是拜完就走,可现在他突然想和他们说会儿话。
  “爸,妈,我是鹤柏。”
  “最近,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她很好看,成绩也很好,喜欢吃芒果,不喜欢酸的,她身体不怎么好,每次吃药我都要费一番心思,她笑起来眉毛弯弯的,像个小狐狸,她也会伤心,只不过每次都背着我,她个子不高,却次次察觉到我的情绪,明明我已经藏得很好了,却每次被她发现,她的声音甜甜的,说起话来总能抚平我的心绪。”
  “她走了两次,一次被我撞见,我跟她说,别闹了,我当时在想,如果她再跑,我就把她绑在江浙,绑回鹤家,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有离开我的心思,可当我真的撞见她走,撞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哭得撕心裂肺,我突然就想她已经这么伤心了,我可不能再让她哭了。”
  “等她考完,我就跟她坦白,鹤夫人这个身份,给了她,就不会有其他人。”
  “到时候我带她来见你们。”
  他一个人又跪了一小会儿,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前的男人。
  男人提着外套,衬衫领大开,落下的光线勾勒出薄冷的下颚。
  他眉间拢着,没有笑意,仅仅是望着鹤柏的方向,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然而鹤柏并不在意,他换好鞋,从门边拿过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后响起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等鹤柏以平常步伐前进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小柏。”
  鹤柏这才停下,看清来人,点头似是打招呼。
  两人处在玻璃罩下的荷花池,温室的花开得正艳,香气馥郁。
  “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
  鹤柏睨了他一眼,“鹤渊,你哪一点值得我需要,”他声音很淡,算在提及,“当初我求过你一件事,你不是也没办到吗?”
  “给你项目,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
  “我可以是爸妈的儿子,却做不成你弟弟。”
  鹤渊站在原地,说不出一点解释的话,当年父母去世,他确实有拦住他不让他见最后一面,他也确实对他不闻不问。
  用晚饭,鹤柏坐在最后面,他没参与话题,随口吃了点,就起身出去了。
  幽静的池塘清亮得能看到游动的鱼儿,鹤柏点燃香烟,垂眸望着投射的月亮。
  铃声的响起打破了片刻的宁静,鹤柏接起电话,沉闷的情绪一消而散。
  他声音眷恋又低沉,叫她,“尔尔啊。”
  鹤尔开门的手一顿,她停下动作,声音不自觉的变轻,“在鹤宅?”
  他应了一下,又叫了一声,“尔尔。”
  鹤尔垂眸,放弃开门,背抵在墙上,复杂的目光看向楼道的灯泡,“小叔,你开心吗?”
  鹤柏直挺的背微微下垂,他掸开烟灰,心尖苦涩,“有你在,我好像就能开心些。”
  鹤尔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她想起下午接到的远洋电话,就猜到是他买的东西,本想劝他退了,可电话那头的情绪蔓延至极,叫她说不出话来。
  “考前会放两天假,我得回来。”
  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拖着尾音,和她打趣,“嗯?怕我不认识你了?”
  “是啊,怕你忘记我了。”
  鹤柏垂着头,笑意带动肩膀,轻轻抖动。
  吴姨拿着灯盏出来找他的时候,正对上这幅画面。
  男人靠在红墙上,右手夹了根香烟,左手举着电话,笑容肆意又张扬。
  笑得那么开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拥有全世界。
  等他挂了电话,吴姨才现身,把多一个灯盏递过去,“柏哥儿,老爷让你去一趟岚园。”
  鹤柏闭了闭眼,把手机揣回兜里,应了一声。
  岚园在池子尽头,鹤柏顺着石板路钻进拱门,然后敲开一扇门。
  旁边的佣人把灯盏接过,都退下。
  鹤铉正在品茶,见他进来,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率先打破僵局,“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
  鹤柏就一副散漫的样子,“我玩腻了自然就离开,”他对上老爷子的视线,“爷爷你急成这样,何必呢?”
  “你…”鹤铉气得直跺脚,恨铁不成钢,“我还不知道你吗?”
  “遇到什么事坚决到底,这辈子除了警察你放下外,其他的你哪里肯。”
  鹤柏垂首,一副听劝的模样,话语却是果决,没有丝毫退让的打算。
  “爷爷既然知道,今天找我来做什么?你当时追来宜北,给我那巴掌不就知道了吗?”
  他上前,扶着老爷子坐下,又开口:“非要听我一句,我永远不会放弃她。”
  他从来都只是鹤尔的叔叔,但叔叔也会变的,他要做她身边人,就只能铤而走险。
  -
  转眼三个月过去,鹤尔从学校把书本搬到车上,然后准备赶趟回家。
  机票提前就订好了,今晚的,她还故意没给鹤柏说,想着给他个惊喜。
  另一边从机场出发的鹤柏也收到了航空公司的消息,他按下给她打电话的心。
  绕远路去亓家的果园,豪掷千金包下他所有的芒果,出远差的亓墨被惊得连打十个电话,问他是不是疯了,男人坐在车里,手搭边缘,只是笑。
  亓墨道他神经病,钱到账的时候又吼了声老板大气,寒暄了两句,最终约了个局。
  趁着芒果搬上车的功夫,陈泽也赶上来凑热闹,推销自家的珠宝,还扬言只要他买,对半折。
  鹤柏没兴趣,就他递上来的清单也不屑一顾。
  陈泽啧了一声,劝道:“留着结婚用也行啊。”
  刚还不感兴趣的人,扫了一眼,指着最上面的两行,松了口,“明天送过来。”
  陈泽下意识答应,又突然望着他指过的两行,惊奇,“你要打破华人结婚次数的世界纪录?”
  鹤柏怔了一下,勾唇,“嗯,我准备结个几百次,你妹妹好像到了年龄了,我不介意的。”
  陈泽主打一个敢怒不敢言,憋屈的把人送走,才敢小骂两声。
  回去的路上,陈九霖通过后视镜看到鹤柏的神色,“先生,我这两天想请假。”
  鹤柏当即点头,“好。”
  陈九霖接到了绪之的电话,等会得去接她,但他没给鹤柏说。
  这半天的时间,鹤柏哪里都没去,就钻进厨房处理熟透的芒果。
  陈妈想着她来弄,毕竟鹤柏对芒果过敏,话刚说出口,就被鹤柏摇头制止。
  整个下午他都坐在板凳上,削芒果,打芒果汁,做芒果蛋糕。
  搞完一切天色已经暗下来,他记得她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装作不知道,就连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
  客厅的电视早就调好了鹤尔喜欢的电影,家里的花墙也都换新。
  鹤柏忙完,不住的抠挠胸口。
  连药也没涂,兴致勃勃的坐在客厅,这闲下来,才注意到陈九霖的欲言又止,他递了眼神,示意他说话。
  “之前被您呵斥过,偏房那家的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鹤柏放下袖子,沉吟片刻,“让他们进来。”
  “好的。”
  左右是不熟,可老爷子说过偏房不容易,再加上他之前的那番话,让两个小辈在圈子里有些过不下去。
  没给他再想的机会,女人穿着得体的旗袍,出现在门口,她恭敬开口:“三爷。”
  身后跟的两个少年也开口:“三叔。”
  鹤柏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进来吧。”
  身后没有声音,鹤柏疑惑回头,见着女人神情犹豫,话到口说不出。
  他了然,“想去哪儿,我来办。”
  “三爷?”女人不可置信的抬头,眼眶湿润。
  鹤柏见此,把事情摆到明面,“你近期有出国的打算吧,去哪,他们的事我来办,费用应由我们鹤家出,毕竟他们是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