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檀郎 第37节
  时璲若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死谢惟良,那可该怎么收场?
  畹君踌躇一瞬,到底不忍见他为一个烂人自毁前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阻拦。
  待他再扬起拳头时,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时璲此刻正在气头上,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撞上来,便将手臂用力往后一甩。
  畹君没料到他力气那么大,当即被甩了出去,踉跄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廊角下摆着一株翠柏盆栽,她的腰正好磕在那四方盆沿上,疼得她立时冒出了冷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时璲听得那声音愕然转头,只见畹君正坐在地上,手扶着腰侧,秀眉紧蹙,苍白的脸上几无血色。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地一攥,下意识要上前去看她的情况,又生生定住了步伐,只把揪着谢惟良衣领的手一松。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谢大公子此刻有气进没气出,如同一块破布般瘫软在地,身下尽是他口鼻中冒出的鲜血。
  时璲胸口起伏不定,冷冷地看了地上的谢惟良一眼,又环顾一圈围在四周的人群。
  他拂袖转身,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畹君望着那琼枝玉树般的背影,心中既期冀时璲回头看她一眼,又希望他能狠心斩断彼此间的瓜葛。
  一颗心左右摇摆,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时璲定了一瞬,终是没有回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谢家的前庭。那群亲卫见时璲离去,便纷纷收刀跟上。
  众人这才纷拥上前,只见谢惟良满身的血,脸上青紫可怖,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的儿!”谢太太当场嚎哭了起来。
  还是谢四娘控住了场,指派下人抬来担床,又遣人去叫大夫,一时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畹君坐在地上,正低头悄悄抹掉眼角的泪。
  【作者有话说】
  作者准备周一入v,因为是倒v,凌晨四点后才会变vip章节,周一0点正常更新,可以免费看,是给追更读者的福利,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和鼓励~
  周一晚8点还会更新两章。
  另外之前很多读者留言想要加更,其实作者很愿意加更,但是怕字数太多影响夹子排名,上完夹子后会如数安排加更的哦[摸头]
  第32章 情伤处
  ◎这简直跟被捉奸没有区别!◎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时璲带人去谢府找事,一早有人往各方送了信。
  宣平侯得知此事,顿时气急攻心,一听说时璲回来,立即着人将他唤到前厅。
  时璲心情正坏着,一走进前厅,只见他祖母和他爹宣平侯分坐上首;侯夫人陆氏、二老爷二太太、世子时琮和世子夫人谢氏都在里面,便知他们是问罪来了。
  他不待宣平侯开口,率先在末座上坐了下来。
  “逆子!”宣平侯怒气冲冲,“起来!给我跪下!”
  时璲非但不跪,反而翘起了二郎腿,挑高眉毛望着他爹道:“衙门拿人,总该有个罪名。父亲叫我跪下,也得先说个由头吧?”
  宣平侯气急败坏:“由头!你还好意思问!我问你,你去谢家干什么?”
  时璲微挑的凤目横了他一眼:“我去剿匪。”
  宣平侯被他气笑了:“巡抚都判了谢大郎无罪,你还出什么头?就为了你手下一个兵卫,啊?值得跟谢家撕破脸皮吗?”
  “我不只是为了手下人!”
  时璲的语气骤然冷下来,“这些天我看了衙门的案卷,不看还不知道,谢家来金陵不到五年,谢惟良犯了多少事?光是人命案就五六起,更别提那些奸淫掳掠的事!前几年我不在金陵便罢了,现在他还敢在我眼皮底下闹事,那就是找死!”
  宣平侯将桌子拍得震山响:“上面多少人保他,赵臬台都不敢管他,你一个指挥佥事把手伸那么长干什么?”
  时璲也拍桌:“圣上派我回江南剿匪,如今最大的匪首就在金陵坐着,你们不管,还不许我管么!”
  谢老夫人气得拿拐杖顿地:“什么匪首,那是你表哥!时谢两家世代姻亲,荣辱与共,你是昏了头跟谢家过不去!”
  陆夫人亦道:“是啊,咱们还要跟他们家结亲呢,现下我礼单都拟好了,你这么一闹,礼单我还送不送?”
  “送个屁!”时璲腾地站了起来,“现在就派人去把聘书要回来。跟姓谢的结亲,我时璲丢不起这个人!”
  谢老夫人和谢氏的脸僵了一僵。
  陆夫人急道:“韦家的你不喜欢,现在谢家的你又不要!成日悔婚,天天让你娘去受人白眼,我也是要脸的!”
  时璲心烦意乱:“以后我的亲事,母亲不必操心了。”
  陆夫人顿足:“你老大不小了,我怎么能不操心……”
  “够了!”宣平侯一声断喝,“亲事先放一边,你现在立刻跟我去谢家请罪!”
  “我没做错,凭什么请罪?”时璲一点都不怕他爹,“让谢家告到皇上面前去,皇上判我错了,我就给他们道歉。”
  他瞥了宣平侯一眼,掷地有声道:“在此之前,时家的人,谁都不许去跟谢家低头,否则我立刻进京参谢尚书渎职纵亲、弄权罔法之罪!”
  宣平侯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小子是吃准了谢家不敢闹到御前,逼着侯府跟谢知府家断交啊!
  他这儿子从小在他父亲跟前长大,老宣平侯仙逝以后,时璲便去了塞北。再回来时,不仅官职跟他平起平坐了,论权力还要比他大一点。
  他是半点也管不了这个儿子!
  宣平侯破罐破摔:“那你就等着将来的谢阁老给你穿小鞋吧!”
  时璲冷笑:“那就来吧,我等着!”
  父子俩不欢而散。
  时三时四等人正躲在门外偷听,一见时璲走出来,立刻兴奋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说道:
  “二哥,你真是吾辈楷模啊!连大伯都敢怼!”
  “太痛快了,我忍谢大郎很久了!”
  “走走走,小弟请你到醉仙楼喝一杯。”
  时璲冷着脸,一语不发地拨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几个公子望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时三方开口道:“我没看错吧?二哥眼眶好像有点红?”
  时六道:“该不会是哭了吧?”
  时四一拍他脑袋:“不能吧!刚刚不是吵赢了吗!”
  时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丢了媳妇?”
  其他三人立刻反驳:“你以为二哥跟你一样儿女情长呀!”
  *
  比起侯府的剑拔弩张,谢家此刻一团乱麻,众人水泄不通地围在谢惟良身边,却无一人理会旁边的畹君。
  她腰间磕了那一下,半天直不起身来,在地上坐了许久,方有两个平时交好的丫鬟注意到她,赶过来扶着畹君回了屋去,又张罗着要给她叫大夫。
  畹君忙制止了她们,苦笑道:“眼下阖府都忙着大爷的事,我就不要添乱了。有劳两位姐姐给我叫辆车,我回家去养伤罢。”
  这两日的事一环接一环,实在是出乎畹君的意料,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了。可不管怎么样,搬家是刻不容缓的了。
  回到家里,云娘少不得又要问起谢惟良那桩事:“听说今儿谢府请了人来唱戏,光是赏钱就发了好几大箩筐?”
  畹君犹豫了一下,没有说时璲上门打人的事,只顺着她娘的话道:“大家都知道人是他杀的,可耐不住人*家关系硬。听说巡抚大人以前还是他祖父的学生呢。”
  “啧啧,人家拔根汗毛下来比咱们腰还粗。落在他手里,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最多在下面跟阎王告状,判他下辈子投胎到畜生道。”
  云娘感叹了一番,又问道,“你这腰是怎么回事?”
  畹君支支吾吾道:“不小心撞的。”
  云娘半信半疑地去取来药油。
  腊月天寒,她先烧起一盆炭火,待屋里暖和了,才动手给畹君涂药。
  畹君脱了外裳趴在床上,葱绿色主腰褪到胸前,露出半截盈盈一握的纤腰。腰侧横着一道红紫的瘀痕,狰狞地铺陈在素雪般的肌肤上,分外触目惊心。
  云娘倒了药油在手里搓热,小心地盖在那道瘀痕上,疼得畹君直抽气。
  云娘虽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些,还着意地帮她按着两侧的肌肤,慢慢地化开那瘀血,于是疼痛中又多了几分轻缓的舒适。
  窗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屋里却暖洋洋的,火盆里的炭块时而噼啪作响,越发显出静谧的暖馨。
  畹君半闭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冬夜,父亲在案前读书,她就伏在母亲腿间,母亲的手温柔地顺着她的后背,激起昏昏的睡意,却又格外令人安心。
  如今父亲不在了,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这些年,好像自十四五岁之后,她和云娘话不投机动辄吵闹,鲜少有这么温馨的时刻。
  其实细论起来,还是这几年家里太过拮据的缘故。
  云娘压力大了,难免耐性就少了些;而她受了委屈,更要用倔强来武装自己,家里自然是永无宁日。
  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真跟梦一般,虽然过程不堪回首,好歹结果差强人意,她真真切切地把银子攥在了手里。
  等搬去临安,就斩断金陵的一切前缘,跟母亲和妹妹好好地过日子。
  “娘,”畹君微微偏过头,用余光瞟着云娘的动静,“我们搬到临安过年吧?我请人在临安赁了一间宅院,咱们搬过去就能住。”
  为免云娘刨根究底,她只说那宅子是租的。
  云娘其实也一直琢磨着搬家之事。
  这些天周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那谢公子的手段令人发指,四邻街坊没有不为周家姑娘唏嘘的。
  她一早就想让女儿别在谢家做事了,没想到畹君思虑得倒比自己周全,连落脚的宅院的安置好了。
  于是云娘细细地问起那宅院的地段价钱,畹君一一答了。
  云娘听罢默了半晌,忽然感触道:“你去谢家这半年,倒是能干了许多。”
  畹君心下嘀咕:我一直那么能干,你看不到罢了。
  母女二人各自想着心事,云娘留意到畹君半截腰背还露在外头,便伸手替她把中衣捋了下来。
  目光扫过她的肩颈时,云娘的脸色微微一变,将她颈侧的青丝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