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最后双方都未得到想要的,闹剧成终,不欢而散,分道扬镳。
  而楚松砚早几年与林禹周旋,也不过是想要出人头地,在这个圈子里彻底站到最顶端,让曾经舍弃他的都没法逃避他的存在。可他如今却又甘愿退到幕后,销声匿迹。
  而他心心念念想要给马特维买个好点儿的墓地,至少是能趁亡人生前所愿的,最后却又恍然发现,亡人连生前信仰都抛却了,根本就没法给他一处安宁之所。
  至于林禹,或许是怕了,又或许是看轻了,再加上楚松砚刻意为之,他也慢慢淡了与楚松砚之间的联系。
  如今留下的,都是当初楚松砚从未想过的结局。
  物是人非。
  楚松砚缓缓掀起眼皮,将右手举到眼前。
  在黑暗里,手链上串着的佛珠如此显眼,而它遮盖不住的疤痕更是清晰。
  当初楚松砚就是按照第一道疤来划开的第二道伤口。
  如今疤痕重得像从骨头里溢出来的淤。
  丑陋无比。
  楚松砚抚摸了下疤痕。
  他有时觉得。
  或许他早就死了。
  只不过重活的第二次也不尽人意,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但好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曾经被他拖进黑暗里的人都走出去了。
  只差一个林庚。
  可林庚不愿走。
  楚松砚一想起他,就觉得心中有愧。
  第91章
  “唔…..你别碰这儿。”
  “那碰哪儿?”
  暧昧的水声一阵接着一阵,轻佻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响起,听得人一阵脸红心跳,而屏幕前的几人或躺或坐,完全没个正形,俨然把这段少儿不宜的戏份当作了烘托气氛的背景音乐。
  傅文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坐边缘处,蔫蔫地垂着眉眼,单手在手机上敲着字,偶尔还抬起眼梢看一眼屏幕上的电影桥段,但这段拍得实在太过隐秘,真正见肉的戏份少得可怜,也就单听对话还有点儿感觉,没看几秒,他便再次无甚兴趣地垂下眼。
  看这玩意,还不如晚上自己实操来的刺激。
  没劲。
  倏地,休息室的门终于被人推开,那让他们等待良久的人儿也终于舍得露面。只见,顾予岑身上穿着套笔挺的灰色西装,连发型都被弄成了一丝不苟的背头,乍一看,还真有点儿总裁的气势。
  顾予岑淡定地扫过屏幕上的画面,边关上门,边说了句:“不是来谈合作的,你们就窝在我这儿看这种东西?”
  “又没看片,我们等着无聊,就随便找了个老电影看,不然还能看什么?看你演的那些戏?”有人率先出声揶揄。
  顾予岑瞥他一眼,无所谓道:“想看就看,也没人拦着。”
  “算了算了。”一听这句话,那人就明白过来顾予岑这是心情不大好,况且几人这么多年来也鲜少见面,对彼此的熟悉感减了不少,也不敢太过度地开玩笑,只能适可而止地转移话题道:“你最近在公司里倒是得心应手,原本以为城南那片地的方案要顾阿姨来呢,没想到直接让你上了。”
  顾予岑抱着臂,靠着门旁的墙壁,语气轻缓道:“她说让我练练手。”
  “你这可不止是练练手了。”傅文霖收起手机,终于出声道:“看这样子,你怕是咱们几个里面接手最快的,真是奇了怪了,你不是忙着拍戏吗?是不是之前泡剧组里的时候,半夜还偷偷点灯看两个合同?”
  顾予岑笑着摇摇头,“哪有。”
  说是谈合作,但其实整个过程中大部分都是几人在插科打诨,顺便聊聊以前的事,点到为止地联络下彼此之间的感情,方便之后几家公司后续合作的推进。
  毕竟打从他们小时候在一块追鸟唠胡嗑的时候就注定,他们接手家里的公司后也要继续打交道。
  至于这次谈的合作也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项目,家里长辈连亏损的空间都没给他们留。
  顾予岑陪他们聊了会儿,这几个人便陆续找借口离开。
  到最后,电影连一半都没播到。
  这几人也不知是嫌休息室太安静死气,还是故意想搅合公司里的环境,直接就把电影的音量调到了最大,若不是休息室的隔音效果极好,怕是连在办公室里的员工都要听见这“活春宫”。
  他们走后,顾予岑也没把音量调下去,而是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完了电影的剩余内容。
  这电影当年票房就不算好,完全是靠着擦边球才能打出宣传时的噱头。
  整部看下来,顾予岑只觉得看得他心里乱糟糟的烦。
  他扯松领带,随意摁着遥控器,退出电影播放界面,转而跳转到了新闻播报。
  最近也没什么大新闻,正在报道的内容也不过是近几日的持续大暴雨。
  夏天还没来,就被这几场雨浇走了。
  又要秋天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尤其是忙起来后,认知就像被自动麻痹掉了,你还没来得及感知,近在咫尺的一切便都悄悄地溜走了。
  而这种麻痹,往往还伴随着记忆的消减,健忘更是常有的事。
  譬如,顾予岑随意点开了部电影,在电影播放了两分钟时,荧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脸,他才恍惚地意识到,啊,这是他自己演的片子。
  还是他的第一部电影。
  顾予岑的视线定格在屏幕上,时代电影播放至时间线最终点,他的心底都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仿佛荧幕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个克隆体,而非他本身。
  所以他完全没必要贡献任何情绪。
  这种长期的情绪稳定所带来的并非生活的平稳幸福,而是一种稀疏平常的麻木感。
  他的生活再次变成两点一线。
  公司,家。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也不对。
  偶尔他也要去应酬,参加酒局。
  但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人会刻意为难他,也不会围剿式地灌他酒,这也导致他全程都游离在外,哪怕身上沾满酒精的辛辣味,他的大脑仍旧是清醒的。
  可保持这种清醒又有什么用呢。
  深夜里,顾予岑处理完工作,坐在办公室里抽完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分明从小在这而长大,却因为中途逃出去拍了十三年戏,在其他城市颠沛流离了段时间,便遗弃了对这里全部的熟悉感。
  他在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年纪跑出去,只为了最后成为个合格的成年人,熟悉了人生中的全部隐藏规则,再躲回这座城市里。
  意义何在。
  顾予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懂楚松砚了,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楚松砚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不再想要触及。
  都过去了。
  在阿婆忌日那天,顾予岑买了两束花,开车到墓园去祭拜。
  这次,依旧在深夜。
  墓园里的风很大,吹得花摇曳着,不住地向下掉落花瓣。
  顾予岑在墓前站了会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祭拜阿婆?
  他对阿婆的感情原本就没那么深,加上阿婆过世十几年,连曾经仅有的记忆都模糊了,说他是白眼狼也好,但他确实不是会特意来祭拜阿婆的孝顺子孙。
  顾予岑简单说了两句,交代了声顾父最近的情况,便准备离开。
  但当他上车后,车子刚刚启动,便从后视镜里看见后方驶过来一辆计程车。
  猩红的车灯在夜里如此显眼。
  计程车停到了前方不远处。
  顾予岑的视线落到计程车的后车窗上,却根本看不清车内的情况。他下意识地想要踩下油门,立即离开这儿,却还是晚了一步。
  计程车的车门已经打开。
  里面出来了个熟悉的人影。
  顾予岑平静地看着。
  他看着楚松砚走进墓园,还在门口同守墓园的大爷聊了会儿天,一切都如此熟悉,一如多年前。
  只不过,今天未下暴雨。
  这种时候,最适合恰到好处的错过。
  顾予岑踩下油门,开着车走了。
  他回了公司,准备干脆在休息室里对付一晚,就这么简单地睡一觉,便起床准备开会。但他躺到床上,闭上眼后却觉得意识无比清晰,无论如何都无法睡去。
  顾予岑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了声嗡响,就在耳边。
  他将手机摸过来,解锁后发现,是张令德发来的消息。
  至于内容,很简单。
  不过是遇见了瓶颈,演某一幕戏时迟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张令德是真把他当成老师了。
  顾予岑盯着那条消息几秒,最终却选择删除了聊天框。
  他指导张令德也不过是因为当时的他们要演对手戏,而现在,张令德对于他来说与陌生人无异,没必要继续产生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