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宴凌舟的手臂突然收紧了些,都已经睡了,还记得拉了拉被子,把温阮裹牢。
  爸爸,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温阮舒服地闭上眼睛。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了声爸爸。
  他还有个很好很好的小妹妹,爸爸要是遇见了她,请告诉她,不要害怕,大家都很爱她。
  或许是许愿起了效果,温阮那晚真的梦到了爸爸。
  和往常一样,爸爸坐在轮椅里,把他抱在怀里,对他微笑。
  爸爸碰碰他的额头:你也是个很棒的孩子,有些决定,已经不是爸爸能帮你做的了,得靠你自己。
  他轻轻拍了拍小温阮的胸膛:用这里去感受,就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温阮点点头,一转脸,看见了一个小女孩。
  她有着和宴凌舟一样的冷白皮肤,眼睛大大的,头上戴着漂亮的花冠,身上穿着迪士尼公主裙,手里还拿着一根漂亮的魔法棒。
  只是她有点愁眉苦脸的,噘着小嘴,好像要把魔法棒敲在他头上,但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你是双双吗?温阮问她。
  小女孩点了点头: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对吧?
  温阮也点头:对啊。你找我有事吗?
  小女孩看了看他,又看看沉睡的哥哥,抬头:你是要和我哥哥结婚吗?
  啊?温阮被她问得一愣,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小女孩一脸惊讶:你们不是亲过嘴吗?
  温阮:!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他明明没有说出来,但小女孩好像完全可以听到,还点了点头:刚才就看见了,哥哥快睡着的时候。
  原来是那个时候,不是以前。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要闪过一些画面,却被他生生压制,温阮赶紧盯着小女孩的魔法棒,在心里描绘上面的那颗星星。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只能听见你心里的说话,看不到你脑子里的画面。小女孩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脸红了?
  没有,我,我是热的。温阮狡辩。
  他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
  对,你爸爸也看见了,你跟我哥哥亲嘴的事。在墓地里发生的事情我们都能看到。
  行吧。
  温阮不敢往后看,但又不想离开爸爸的怀抱,只好再看向女孩。
  如果你们结婚的话,可不可以别像我爸妈那样?小女孩继续提出要求,我哥哥其实很大方的,你只要不发很大的脾气,他都不会生气。
  温阮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夫妻都像你爸妈那样相处,我的爸爸妈妈就不是,你可以问他。
  好,我会问的,小女孩乖乖地点头,你可以抱抱我吗?
  温阮坐到轮椅旁,伸出手,把小女孩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在他们身旁,宴凌舟沉睡的身影显露出来。
  其实不怪他。小女孩轻轻地说。
  我知道。温阮温柔地看着宴凌舟,他只是很爱你。
  我也知道。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达成了一致,都静静地看着那个熟睡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从他的腿上跳下来,拿起了她的仙女棒。
  我得走了,你是个好人,所以我给你我的祝福。
  她挥了一下魔法棒,小星星里冒出很多光点和泡泡,全都落在了温阮和宴凌舟的身上。
  温阮转过身,看向爸爸:您也要走吗?
  嗯,爸爸伸出手,再次抱住他,碰碰他的额头,用心感受你的生活,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双双来到了轮椅边,眼前的光变得越来越亮,温阮闭上眼睛又睁开,窗外的雪光刺眼。
  他还躺在床上,宴凌舟睡在他身旁,很安静,呼吸平和。
  虽然只是做了一个梦,但他觉得浑身轻松了很多,好像真的得到了祝福。
  宴凌舟是被铲雪的声音吵醒的。
  下了一夜大雪,天气放晴,窗外的雪光明亮。
  身边早已没了人,但枕头上还有淡淡的甜香,温阮穿过的家居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上。
  宴凌舟沉默地拿起家居服,把脸埋上去,深深吸气。
  过了很久,泛红的眼里,酸涩的感觉才褪去,他低着头坐起身来。
  可以了,该满足了,至少还多了一夜温存。
  他脱下自己的家居服,随意丢在脏衣篮里,洗漱,穿好衣服,再把温阮的那套整整齐齐叠好,握在手中。
  拉开门的时候,守墓人正弓着身子在他门口打扫。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积雪几乎没过脚踝,守墓人铲出了一条通往陵园的小路,湿漉漉地,伸向远方。
  见宴凌舟醒了,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指指旁边的小厨房。
  四下里很安静,除了铲子在地上的刮擦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宴凌舟对着洁白无瑕的雪地站了好一会儿,踏上那条小路,准备回车里去。
  守墓人赶忙跟了上来,打手势让他去小厨房。
  他是个聋哑人,受宴家照顾来这里守墓,当初宴凌舟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是他一直看顾,两人之间的感情还不错。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宴凌舟叹了口气。
  反正只剩他一个人,早走晚走也无所谓。
  他攥紧了手中柔软的布料,推开小厨房的门。
  灶台上放着蒸笼,一直用小火煨着,还冒着白白的蒸汽。
  餐桌上放着一个用洗干净的料酒瓶子做的临时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新鲜的腊梅。
  甘甜的清香混合着氤氲的白汽,给这个刺骨的冬日早晨增添了一份温暖。
  宴凌舟轻轻眨了眨眼。
  哑巴从来不喜欢花香,大约是有过敏性鼻炎,不管什么花放到他面前,一定喷嚏连连。
  如果不是他
  他猛地转身,就要出门。
  可哑巴这会儿就站在他门口,虽然有点顾忌那枝花,但还是没有走开,急急忙忙向他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
  必须吃?
  宴凌舟快步走进去,从蒸笼里拿出早餐。
  只是冰箱存着的小馄饨,宴凌舟尝了一口,汤底的味道
  他突然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桌上的早餐风卷残云,宴凌舟抽出纸巾来擦嘴,又快速地拿起那枝花,跑出了小厨房。
  他从未感觉过,这条小路怎么这么长,曲曲折折,绕了好久,才看到宴家的私家墓园。
  大门开着一条缝,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人,正在院中忙碌。
  小石台旁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露出原本的大理石地面。圆圆的,像是从天空中打下了一道舞台光。
  而在这个光圈的中间,水晶女孩像经过雪水的洗涤,又被仔细擦拭过,此刻干干净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身边堆起了一个锥形的雪堆,而那个人,正忙着在一旁的雪地里滚动一个西瓜大小的雪球。
  一阵风吹过,铁门吱吱呀呀。
  滚雪球的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愣在当场。
  天气太冷,他的鼻尖冻得通红,睫毛都凝上了细碎的霜花,脸颊因为冷空气变得绯红,又因为运动冒着热气,几乎都能看到那些细小的蒸汽,从脸上摇曳着升起。
  手指还搭在那个要散不散的雪球上,指尖已经冻得像条胡萝卜。
  温阮眨了眨眼。
  不是跟守墓人说好了,要多留他一会儿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还是我堆得太慢?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滚了半天都还没成型的雪人头,有点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抱着那个雪球就来到宴凌舟身前。
  堆雪人好难啊!他一开口就呼出一阵白汽,我们南方人没有这个技能点,你来!
  雪球被递了过去,被接过,却又被转身放下。
  接着,他的双手被抓住,人也撞进宴凌舟的怀抱里。
  温暖的大手包裹住他冻僵的手指,胸膛紧贴着他的,男人的心跳得好快。
  怎么了?温阮偏了偏头,怕自己冰凉的脸颊冻到他的脖子,轻声问,干嘛搂搂抱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