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眨了眨疲倦的双眼,他走到宴凌舟身边:现在回纪念堂吗?
  宴凌舟看着他的眼神更怪了,不过他很快把情绪压了下去,带着温阮来到旁边的一间卧室。
  房间不算大,但看起来整洁舒适,只是好像很长时间没人住,冷冷清清的。
  这里也是我的房间,虽然我不怎么睡这里,但东西都干净。他解释着,从柜子里拿出被褥,这里的暖气不算好,你把被子裹好。
  被子看起来很新,放在柜子里也没有陈旧的味道,倒是有一点宴凌舟身上的竹叶清香。
  好软!温阮拿脸颊蹭了蹭被子,脱掉外衣和鞋子,幸福地把自己裹住,在被子里动来动去。
  看他蹭得一脸幸福,宴凌舟笑了笑,转身打算出门。
  身后,温阮突然叫他:宴哥!
  宴凌舟转过身。
  温阮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上,伸开双臂,向着他的方向。
  今天好冷,你陪我睡。
  第52章
  宴凌舟站在门口, 静静地看了温阮一会儿。
  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到温阮那边。
  少年打了个寒战,却还维持着双臂展开的姿势。
  门关上, 风雪被隔绝在外, 宴凌舟走了回来。
  几片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 又融化成水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
  他来到床边,温阮的双手还向上伸着,那是一个等着他投入的怀抱。
  怕他举得手酸, 宴凌舟先半蹲下来, 让那双手臂落在他的肩膀上,这才低声说:我换个衣服?
  那我也要洗一下。
  温阮就着他的肩膀撑起来, 跳下床冲进浴室。
  水声哗哗地传出来。
  宴凌舟再次拉开衣柜,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两套家居服,一套黑,一套白。
  他拿着那套白色的, 站在浴室门前。
  不到五分钟, 就听见水声消失,温阮咚咚跑到门边。
  热气刚从门缝里冒出来,宴凌舟就把家居服塞了进去。
  一阵窸窸窣窣,期间还有没站稳时胳膊肘碰在门上的声音。
  宴凌舟有点担心,正准备开门进去, 温阮已经闪身跑了出来。
  他一溜烟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还不忘了叮嘱:快去洗,趁着还有点热气。
  进了浴室宴凌舟才发现,这里竟然暖气全无。
  温阮洗澡蒸腾起来的水汽正在迅速下沉, 只是空气中还流淌着一丝甜甜的香气。
  顾不得留恋,宴凌舟也迅速冲了个澡,换好衣服。
  温阮早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大包,听见他出来的声音,从被子团里伸出一只胳膊来。
  快来,好冷!
  隔着被子,他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宴凌舟来到床边,刚坐下,那个巨大的被子团就被打开,温阮连人带被子一起扑进他怀里。
  被子里的竹叶清洌染上了甜甜的果香,他低下头,着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温阮还是冻得有点发抖,却在笑:完了,我才到北方来过了一个冬天,怎么就这么依赖暖气了。这个温度,在南城根本不算什么,我怎么就扛不住了?
  宴凌舟抬头:冬天家里不开空调?
  有自装的暖气,但我家不会像北方这样24小时开着,毕竟白天还好,而且谁在洗手间装空调啊!
  他手脚都缩得紧紧的,使劲往宴凌舟怀里钻了钻,还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身体贴在一起,体温来回传递,过了好一会儿,温阮的手脚才变得温热。
  他似乎比刚才精神了些,舒服地躺在宴凌舟怀里,又开始没话找话。
  我们说到哪儿了?
  宴凌舟笑了笑,热气喷在他的肩头:说到小红帽今天去大灰狼家做客
  嗷,这个故事我听过,温阮接口,大灰狼回去晚了,因为打不到的,所以抢了一辆摩托。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胸膛因笑声而引起了共振。
  宴凌舟低下头,亲了亲温阮的发顶。
  温阮在他的怀抱里蹭了蹭,发梢挠在下颌上,感觉有点痒。
  他突然发觉,自己放松了下来。
  他其实一直都很紧张。
  在他的认知里,所有人在得知当年那起绑架案的详情后,虽然看起来是同情的,但他能觉察到,他们都会慢慢后退,慢慢远离,甚至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所以刚才在纪念堂,他讲完事情时,就以为温阮会想要离开。
  当温阮说要出来吃饭,不要妹妹嫉妒时,便以为那是他想要离开的借口。
  刚才吃完面的时候,温阮站起身,他以为他真的要走了。
  但外面雪太大了,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完全的安全。
  所以他选择了把人安置好,自己离开。
  但是
  他低下头,看着少年瓷白的脸庞,那双含着笑的眼睛,感受着他拍打着自己后背的轻柔力道,却觉得那双手并没有拍在他的背,而是轻轻敲在他的心上。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么贴心,这么坚定。
  要是他能多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就好了。
  要是能永远留住他就好了。
  但他知道,这种愿望对他而言实在奢侈,所以他没有在这个念头上纠缠。
  现在的温阮是暖和的,抱在怀里很舒服,不管能抱多久。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但他还记得温阮想要知道什么,于是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其实我比较喜欢住纪念堂,那边的地垫和毯子就是我睡觉的装备。那个时候,我喜欢一遍遍地看双双以前的录像,还跟录像里的她对话。有一次我堂哥来看我,听见纪念堂里的声音,被吓得屁滚尿流,回去就到处说我疯了,还说这里有鬼。
  温阮轻轻地笑了,胸膛震动:要是真有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见见她,宴家的在逃小公主。
  宴凌舟的思维变得很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卡了一下。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如果有人跟双双这么说,她一定会高兴的。
  嗯,他轻轻地应着,她可喜欢当公主了。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却又挣扎着抬起头,循着印象吻过去。
  没有任何涩情的意思,只是想要亲亲他,用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告诉他,谢谢你这么说,我很感激。
  温阮突然被亲到,也是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轻轻蹭了蹭他的嘴唇。
  呼吸声变得绵长、缓慢,宴凌舟再没发出声音。
  温阮睁开眼睛,用嘴唇轻轻碰碰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后颈,宴凌舟都没有回应。
  他睡得很沉,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蜷缩在胸前,手指不自觉地攥着温阮家居服衣领的边边。
  这样睡觉不舒服,温阮轻轻把布料从他手心里拉出来,宴凌舟却动了动,仿佛要被惊醒。
  他赶紧把手指塞进了他的手心里。
  手中有了实物,宴凌舟轻轻攥了攥,心满意足地再次睡去。
  温阮的一只手被攥在他手中,指尖热乎乎的。他侧了侧身子,替他掖好被角。
  抓着他,宴凌舟睡得很沉浓密的睫毛盖着眼睛,早已没有了往日里那种威严清冷的气质,看起来,是个柔软的青年。
  温阮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睫,滑到高挺的鼻梁、薄而柔软的唇,继续向下,落在他的左手臂上。
  他早就知道,那里有好多条深深浅浅的伤痕。
  有多少条,是在这里,在那所小小的纪念堂中出现的呢?
  他其实很清楚,宴凌舟的讲述中多多少少有美化,一个九岁的孩子,自请来守墓,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凄苦?
  他不过轻描淡写,但那却是他切切实实、一日一夜独自走过的好几年。
  其实,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温阮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那是小时候,爸爸表扬他时的方式,轻轻碰碰额头,然后说:好棒的小朋友啊。
  温阮柔柔地笑了。
  爸爸你看。
  这里还有一个很棒的小朋友。
  他一个人做了很多很多事,克服了很多困难,坚持了很久很久。
  我有点想帮他。
  你说,我以后陪着他,和他一起面对那些困难,他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