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男子浑身麻木,只是极其轻微地动了动手指。
  紧接着,一阵万蚁噬心般的瘙痒从皮肤的每一处毛孔中疯狂钻出,犹如锋利的针,直直地扎进骨头缝里。瘙痒伴随着密密麻麻的痛感,两者交织在一起,男子浑身颤.抖,衣物瞬间被汗水打透。
  男子知道,那是琉沙特有的毒虫。
  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地呜咽了起来。
  *
  军帐里,贺进正为粮草的运送路线与时机而犯愁,因为实在拿不定主意,便派人请了兰绬来,打算听听她的意见。
  “依我看,我们可以兵分三路。北路佯装为主力运输,大张旗鼓,吸引敌军注意力;南路派遣少量精锐,携带部分粮草,秘密前行,作为备用补给;而真正的主力,则走东边……”
  兰绬的分析惹得贺进频频点头,二人正聊到关键时刻,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来人声音洪亮,“都尉大人,暗哨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贺都尉皱了皱眉,“叫他进来。”
  暗哨匆匆地进了门,干脆利落地单膝落地:“见过都尉大人。”
  “免礼赐座,”贺进神色如常地摆了摆手,“何事回禀?”
  暗哨起身谢座,正要开口时,不经意间瞥见一旁身着常服的兰绬,微微一怔。
  贺进瞧出了暗哨眼中转瞬即逝的犹豫,安抚道:“无妨,无需对她回避。”
  暗哨的顾虑消散了几分,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近日获取的情报。从敌军的兵力调动,到周边城镇的动向,事无巨细,条理清晰。
  那暗哨长得眉清目秀,身量又高,就是瘦了点。兰绬眯着眼打量着他,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等汇报完毕,暗哨拜别贺进,转身就要离开营帐,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叫住了。
  “站住!”兰绬喝道。
  暗哨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向她行礼。
  “姑娘还有何吩咐。”
  兰绬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他片刻,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人,”她端起了贺进桌上的茶盏,一步步递送到暗哨面前,“大人连日奔波,劳苦功高,喝口茶润润喉吧。”
  暗哨闻言,头更低了。
  “姑娘,使不得。”
  “漠韵流金,”兰绬柔声劝道,“难得的好茶。”
  贺进没听过兰绬用这种语气讲话,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暗哨迟疑地看了兰绬一眼,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双手。
  谁知,正当他要触碰到白瓷杯盏的时候,兰绬的手却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抖,盏中的茶水很满,一下就泼了暗哨满手。
  暗哨一怔,兰绬“哎呀”了一声。
  “无妨。”暗哨安慰道。
  谁知,下一刻,兰绬就大力地握住了暗哨的手腕,她手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茶盏彻底失去平衡,伴随着清脆的 “哗啦” 一声,径直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瓷片飞溅四散。
  暗哨用力一抽手,却没能将手抽出分毫。
  一抹冷厉之色在他眼中浮现。
  “这水刚烧好,放了许久都不能入口,”兰绬眼中含笑,“大人竟然丝毫不觉得烫吗?”
  那“暗哨”动作一顿,反手抽出一把弯刀,朝着兰绬劈头砍去。兰绬松开抓着他的手,利落地向后闪避。
  贺进看得目瞪口呆。
  “又是你啊,还真是百折不挠,”兰绬道,“精通暗器,擅长轻功,甚至还能易容,贵组织还真是神通广大。”
  “来人!”贺进后知后觉地喊道,“抓住那个刺客!”
  但已经迟了,杀手捞了一把门帘,砸向紧追的兰绬,趁她模糊视线的当口,翻身而走。
  兰绬反应极快,穷追不舍。
  流星般的箭矢从二人身后略过,直到他们远离了营帐,超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杀手轻功了得,但兰绬实在难缠。
  没过多久,两人越过最后一处村落,一头扎进了茫茫草原。
  草原上遮蔽物甚少,这场对决的重点就变成了速度与耐力。
  兰绬心里十分纳闷。
  刺杀任务没有完成,堂堂正正打一架,把人都杀了不就成功了吗,跑什么?
  正在此时,那逃跑的杀手不知走了什么霉运,一跤滑倒,从一个凸起的小丘上滚落了下去。他的身体与草丛、石块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扬起了一片尘土。
  兰绬心中大喜。
  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和这刺客来来回回较量了这么多次,总算可以结束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却冷不防脚下一滑,也跟着跌落了下去,滚到了坑底。
  兰绬:“……”
  杀手:“……”
  到底是谁在这种地方设了陷阱!
  杀手反应很快,在兰绬刚刚跌落,还未稳住身形的时候,迅猛地踢向兰绬的剑,这一脚力道十足,那剑如离弦之箭,被踢出去老远。
  兰绬不甘示弱,身形一闪,侧身扭转,借助滚落的惯性,一脚踹在他手腕上,杀手弯刀当即脱手。
  兵刃皆失,二人不再犹豫,瞬间扭打在一起,他们在草地上翻滚、纠缠,拳风呼呼作响。
  他们打得激烈,杀手的力量更胜一筹,而兰绬的反应更加迅速,一时间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就在这时,一根箭矢破空而至,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噗”地一声闷响,擦着兰绬的发丝钉在了地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二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糟了,兰绬心道,偏偏是这个时候。
  第93章 兰幽篇(七)联手
  兰绬无暇再去管一旁的杀手,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变成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她环顾四周,见土坑壁上有几处略微的凸起,便飞身而上,猛地一蹬,随后借着反作用力一脚踩在杀手的肩膀上,跃出了陷阱。
  果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四面八方,朝着她围拢了过来。
  是京城来的人。
  杀手紧随在兰绬的身后,也爬出了陷阱,只是在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他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向后退了几步。
  兰绬迅速锁定了一个人少的方向,二话没说,撒腿就跑。
  敌众我寡,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杀手眉头一皱,也跟了上去。
  兰绬行云流水般放倒了拦路人,破空声从后面传来,身后的追兵还在锲而不舍地放着箭。
  她一路狂奔,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打斗声。
  兰绬心存疑惑,忍不住抽空回头瞥了一眼,发现竟是那杀手和追兵打了起来。
  兰绬瞬间便想通了原委。
  杀手还没褪下暗哨的伪装,看起来和寻常的戍边士兵别无二致,恐怕是被安沂的追兵当成了自己的同伙。
  兰绬目光如电,扫过四周,一眼便瞥见插在地上的一支箭。她俯身抄起箭杆,向与杀手扭打的追兵奋力掷去,“噗”的一声响起,那支箭正中追兵的左眼。
  追兵惨叫一声,捂着脸倒了下去。
  杀手一怔,看向兰绬。
  兰绬斜睨了他一眼,转身继续逃。
  杀手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向东!”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向东?
  兰绬眨了眨眼。
  你说向东,本将军偏不向东。
  兰绬对杀手的话充耳不闻,继续保持着原来的速度和方向。
  不过事实是,由于草原上没有任何参考物,她现在有分不清哪边是东。
  杀手跟在兰绬身后,说话又不听,追又追不上,一时也没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正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兰绬心中暗叫不好,却已然来不及闪避。一支冷箭不知从哪儿飞射而来,正中兰绬的右臂。
  兰绬踉跄了一步,攥着深.入手臂的飞箭,一咬牙,“咔擦”一声,将箭折断了。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杀手终于追上了兰绬。
  他扯住兰绬,二话不说,拉着她往东边奔去。
  “你干什么?给本将军放开!”
  “闭嘴!”杀手威胁道,“不然现在就杀了你。”
  兰绬哑了火。
  罢了,她想,左右这些追兵也不是这杀手的同伙,他想骗自己也没什么必要。于是,她没再挣.扎,强忍着疼痛,跟着杀手一路向东。
  很快,草原上出现了零星的树木,又没走几步,一大片看不见边缘的树林映入了眼帘。
  兰绬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二人飞速进入林中,几个拐弯,就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甩掉了如影随形的尾巴,兰绬终于得到了休息的机会。她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底下不住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
  她警惕地盯着那杀手,可杀手却没有展露出任何攻击的倾向。他简单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物,随后在兰绬面前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