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余光瞥见不能轻举妄动的秦渊,对面的叶铭估摸着他身边之人应该是不知道秦渊的真实身份。
  到了这个地步,叶铭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和秦渊相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自然也没有在此平白引人侧目的意义。
  在离开之前,叶铭双手抱胸,手指若无其事地在手腕处轻点,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引发秦渊的关注。
  不远处的秦渊目不转睛将叶铭的细微举动尽收眼底,试图从他的行为中解读出什么重要的信息来。
  恰巧的是,手腕处带着手环的异物感仿佛告诉了秦渊答案。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那桌刚坐下没多久的旅客,他们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竟然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联邦指挥官的事情!
  维安他们三人对视后彼此心领神会,无需过多言语交流,不约而同安静下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邻桌的议论声上。
  联邦指挥官已经换人这件事情你居然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另一人惊讶地张大嘴巴,那前任的指挥官究竟去哪了,为什么会突然换人?
  先开口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神秘兮兮地回答道:据说前任的指挥官早在整整一年前就离奇失踪了!
  这事传出来可真是有够玄乎的。
  听到这里,同桌的几个人纷纷凑过来,脸上露出好奇与震惊交织的神情。
  联邦指挥官一年前就失踪了?维安呢喃道。
  听到这里的秦渊也是眼中闪过惊奇诧异之色:联邦指挥官的失踪和他出现在北境的时间线重合了,这绝对不是巧合。
  事实胜于雄辩,种种迹象表明他和联邦前任指挥官失踪案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第43章 立场争辩
  除了不清楚秦渊来历的约纳斯纯粹当作听个乐子, 过于巧合的时间线令维安的脊背不禁绷紧,他眼眸低垂,嘴唇紧抿, 揪弄毯子的手部动作似乎是为了掩饰某种不安。
  秦渊到北境的时间点与联邦发生政变的时间线不谋而合,此事目前唯有维安和秦渊二人知晓。
  秦渊的身份来历远比维安所以为的要和联邦政府更为密切,赤裸的现实摆在眼前, 他不得不接受他的男朋友极有可能是帝国反叛军的事实。
  在六十多年前联邦政府还只是帝国反叛军的时候,就已经达到和王室贵族不死不休的地步, 哪怕近年来迫于宇宙形势从而议和,但二者积怨已深, 这其中的矛盾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
  维安一直都清楚秦渊的身份和联邦有些渊源, 但他是万万没有料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会上升到政治立场的层面。
  联邦和帝国水火不容,他和秦渊都是此间的局中人, 又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真心难抵身份立场,大时代背景的洪流下,每一个人皆是身不由己。
  桌底下,少年的手越过轮椅扶手握住了男人放在膝上的手背。
  手背上骤然收紧的力道传来,伴随着轻微幅度的颤意, 加上维安面上意味不明的神情, 秦渊知道对方已然猜到一二了。
  感受到维安隐隐的不安, 秦渊翻过掌心坚定地和他十指相扣, 交握的双手毫不犹豫宣告了男人的态度。
  轮椅上的少年目光闪烁, 他有些意外男人居然会毫不犹豫回应他的试探。
  可是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相扣的指缝间, 维安的手不禁想要往回缩。
  ......
  回到酒店房间后, 随着咔哒的齿轮转动,房门自动落锁,室内一片安静。
  维安不断摩挲着轮椅的扶手前端, 他眼眸下敛,眼神并未落在实处,而是在自己的膝头徘徊。
  探听到的情报成为横在二人面前的隔膜,沉重的氛围止不住在房间内蔓延,如同一张收缩的大网将他们笼罩。
  他们谁都没错,却又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
  企图让一个信奉弱肉强食的联邦军官,对一个受荫封庇佑之人俯首称臣,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分明最瞧不上他这种人不是吗?
  维安仰头靠在轮椅靠背上,语气有些疲惫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居然让一个联邦军人给我当骑士。
  我连腿都瘸得站不直。轮椅上的少年自嘲一笑,还真是自不量力。
  秦渊的身份在帝国无疑是一颗未爆的定时炸弹,但相比起对于身份暴露的忧虑,男人此刻只觉得维安自轻的话语更加刺耳。
  他耐着性子说道:少爷没必要如此说自己,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腿疾是不争的事实,我还没心胸狭隘到不让人说的地步。维安直视秦渊的眼睛说道,如若那样的话,岂不是显得我蛮横专权到了极致,完美一个为联邦所厌恶的、自视甚高的帝国贵族。
  眼见维安又开始竖起满身的尖刺,秦渊不想和他正面起冲突,他想要靠近对方,却发现维安自己操控轮椅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刚抬起的手就这样举在空气中,只留住少年面前的一团空气。
  你敢说你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吗?下一刻,维安的声线拔高,斯渊,我要听实话!
  他最讨厌背叛,所以不要骗他。
  少年眸中的执着恍若要冲出眼眶,他下眼睑泛起的猩红看得秦渊一愣。
  这抹红晕明明合该是情人间落在眼尾的胭脂,不曾想是在如此剑拔弩张的局面出现。
  面对维安较真的诘问,为了维系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秦渊决定如实相告。
  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秦渊艰难地应下,玩世不恭、刁蛮任性的贵族少爷,对此我确实感到冒犯和厌恶。
  背靠轮椅的维安神情冷漠,打断了秦渊接下来的话:那你还叫我少爷做什么,不是嫌给联邦跌份吗?
  不等秦渊开口,维安深吸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联邦崇尚人人平等,适者生存,而帝国人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世家专权,贵族腐败,种种的一切都为联邦所不耻,你以为我不知道?
  少爷你......秦渊的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辩驳。
  他觉得维安此话说得没错,可就是十分的让人不安。
  相反的是,对方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的模样,在维安看来和默认无异。
  分明秦渊的反应是他意料之内的,他却感到分外烦躁,一口气愣是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心底陡然涌上的酸涩,丝丝缕缕侵蚀他的神经,他低头俯下身用手撑在额前,试图用这个姿势缓解脑海内焦躁的不适。
  他的身体前倾在轮椅上缩起,手不自觉有发颤的趋势,同时在衣服下边来回摆弄。
  冷汗挂不住从发间滑落隐入脖颈,情绪的起伏挑起腿部的应激反应,悄然升起的刺痛混合心腔的酸涩,让维安急于寻求一个宣泄的出口。
  不对劲的情绪波动导致维安开始口不择言:就像你表面上尊称我的哥哥一声「领主大人」,但你什么时候是真的意义上这样觉得了。
  你不过是看在我这个男朋友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在配合我。
  说到这里,维安的眼眶瞬间泛上湿意,水光浮现。
  秦渊生在联邦,长在联邦,从小接受的是自由民主教育的思想熏陶,如果不是卷入联邦政变一朝沦落至帝国,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阶级意识和等级观念。
  所以如果是要求他心甘情愿,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
  秦渊觉得他已然看在维安的份上,对少年的家人尽了晚辈应有的尊敬和礼节。
  小少爷的兄嫂,一个是帝国势力三巨头之一的北境领主,一个是王室的二王子,他能够做到每次见到他们都遵照帝国的规章制度行礼问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并非帝国之人,真正卑躬屈膝的事情他做不到。
  在联邦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得到众人的敬意,那不是靠身份背景堆砌起来的浮华假象。秦渊轻叹一口气说道,如若你当真要我发自肺腑地尊称令兄一声「领主大人」......&
  他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联邦之人从不效忠君王,少爷抱歉,这点我恕难从命。
  房间里,少年坐在轮椅上和站着的男人面对面发生口角,明明昨夜他们还可以在同一张床上相拥,今日就要为了身份立场在此对峙。
  他的兄长和男朋友一夕之间成为战场仇敌,换谁都不能接受命运这般的戏弄。
  对方坚定的回绝之意,促使维安的眼泪不断在眼眶打转,但从不轻易示弱的少年却强撑着不让它立即掉落。
  闻言,矛盾与挣扎在维安心中翻涌,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妄想将他吞没。
  今天北境的每一份尊荣,背地里埋葬了博尔家族和北境军团多少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