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嗯,谢久眼神有些许幽怨,某些人承诺的睡前特调,好像直到你的职业生涯结束都没有送到我嘴里。
  我这不是......周疏意耳尖泛红,天天上夜班没机会碰见你嘛......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嘟囔,足以证明心虚。
  只不过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跟改天见一样的,小孩子的承诺。
  谢久语气平淡,说话不算数可不是个好习惯。
  对面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低头,扯她衣角,那我今晚可以补偿你。
  今晚跟补偿这两个字总沾点暧昧,纠缠不清。
  偏生她的指尖还在作乱,像蛇信子游走到她掌心的褶皱里,勾勾手,激起一片战栗。
  谢久深深看她一眼,目光落到她唇瓣上,怎么补偿?
  她弯嘴一笑,声音飘飘地悬在半空。
  你猜呀。
  然而,谢久期待中的回答没有得到,对面人只是慢慢走进厨房。
  靠在料理台边,欢天喜地的说:给你调一杯薄荷酒!
  谢久无奈,走过去拉开冰箱门,里边只躺着几瓶气泡水和半盒冰块。周疏意探头看了眼,眉心微蹙。
  你就这么干喝伏特加?
  嗯。谢久倚着中岛台,没所谓的态度,还会加一点气泡水,半杯,睡前就不摄入太多液体了。
  周疏意满不赞同,暴殄天物。
  她突然转身,从盆里拈了几片薄荷叶便往自己家跑,等下我。
  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雪克杯,里边是金酒和薄荷糖浆,薄荷跟柠檬汁的混合物。她夹了几块冰,不断摇晃,雪克杯撞出清脆声响。
  手腕翻飞的动作,将胸.前沟.壑也惹得摇晃,以至于黏在颊边的碎发都增添几丝性感。
  她将淡绿色的酒液倒入杯中,最后补满苏打水,晃了晃,端到谢久面前。
  请品尝。
  很精致的作品。
  谢久夸了一句,有夏天的感觉。
  那你一定要记住这个感觉哦。
  喝完谢久冲洗着酒杯,水流在她修长的指间淅沥滑下来。
  周疏意倚在料理台边,目光落在那个意式咖啡机上,感到新奇:这个怎么用的?
  磨豆、布粉、压粉、萃取。谢久关掉水龙头,要试试么?
  这么晚了,改天吧。
  周疏意很少喝咖啡,也喝不惯那种苦苦的味道。但她很喜欢闻咖啡的香味,雪糕和甜品,都偏爱咖啡味的。
  对于咖啡豆,她一窍不通。
  想到要去学做咖啡,她蹙起眉,我去咖啡店打工的话,会不会因为太笨而被开?
  但你看着挺机灵。
  我还是担心。
  你可以想想办法,提前了解一下。
  周疏意默了默,我去网上查查资料?
  我书房第三排有本《咖啡全书》,你可以看看。她忽然侧身,眸里带有一丝促狭的笑,不过最好的学习方式是找个老师。
  哪里有老师?
  啧。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一弯清冷的月浮出云层。
  周疏意当即会意,高兴地问:你教我嘛?
  明天。
  好呀,提前谢谢姐姐了!
  她的高兴跟气泡水一样冒出来,还压抑不住地鼓起个泡,傻里傻气。
  但人很难拒绝这样简单的诚心不是吗?至少在社会摸爬打滚了好些年的她,是没有办法说不的。
  没想到你兴趣爱好这么多,什么都懂。周疏意甜滋滋地说。
  做咖啡可不是兴趣爱好,她淡淡扫她一眼,那只是因为白天会犯困,续命的。
  周疏意歪头看她,发丝垂落几绺在肩头,那......什么才算是你真正的爱好?做陶瓷?
  不算吧,爱好变成工作以后就只是工作了。
  这个观点周疏意深表赞同。
  她看见谢久唇边浮起个淡笑,以前是更爱画画说一半,谢久忽然顿住,算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
  这戛然而止的话头像根羽毛,挠在周疏意鼻尖,痒痒的,总想打个喷嚏出来。
  不想告诉她的是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而难忘的过去吗?
  又为什么不想告诉她,是她还没有到可以分享秘密的程度吗?
  周疏意轻轻噢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我以前还想学滑雪呢,朋友送了我一对滑雪杖,但短时间肯定是没有机会用上了。
  什么材质的滑雪杆?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金属的?
  铝合金的就好,碳纤维对新手太危险,容易在急停时断裂。她拿抹布将洗手台擦干净,十二月杭州的滑雪场开放,那里的初级道挺适合你的。
  但是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啊。
  昏黄的灯光洒在她侧脸上,这一瞬间周疏意有种恍惚感,仿佛跟她隔得很远。
  这个她不曾了解过的人,有什么样子的过去,又有哪些经历?
  你怎么懂这么多。
  只是跟朋友去过几次。
  哦。
  放在往常她或许会追问是哪个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
  但现在周疏意没什么表达欲望了。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那是一堵高高的墙,矮了十来年的人怎么都越不过。
  你等下,晚上回来的时候我还买了点水果,一起吃了吧。
  她转过身去,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远,又从隔壁拎了个袋回来,献宝似的捧出粉嘟嘟的水蜜桃。
  尝尝?我花巨款买的。
  谢久挑眉接过:你这么爱吃桃?
  时令的嘛!我看新鲜就买了。周疏意啃得汁水淋漓,腮帮子鼓鼓的,五块钱一个呢!
  这么小的桃子要五块一个?
  可不!周疏意像是找到了知音,激动地凑近,我当时是想退的,但是只要想到老奶奶一大把年纪还辛辛苦苦出来卖桃,我就觉得辛酸,那种想哭的感觉就浮上来了。
  谢久却不置可否,哪儿买的?
  地铁口附近。
  c口那边,头发有点白的那个老奶奶么?谢久啧了一声。
  对对对,就是她!周疏意眼睛一亮,你也在她那儿买过?
  不,我听朋友议论过。说那老奶奶前几年拆迁分了六套房,还拿了不少土地款,后来她儿女都换了个别墅。
  周疏意半张着嘴,桃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才挤出一句:那她怎么还种地卖桃?
  指不定是人家别墅院子里多的呗,她眼里带笑,似乎在笑面前这人真傻,吃不完就拿来卖了。
  小小的世界观被洗礼了。
  一瞬间,周疏意敛了神色,眼睫低垂,蔫蔫地耷拉着,目光也虚虚地落在远处。
  谢久察觉到了,低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叹口气,只是总觉得自己死性难改。
  很正常。谢久却云淡风轻,你这个年纪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
  但我明明想拒绝的,总是同情心泛滥,忍不住。
  其实都知晓道理,自私一点不过分,要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也曾跟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是豁然明亮,下定决心,可下次遇到事情的时候又总会反刍。
  人是死性难改,被目光裹挟,被世俗束缚着半推半就。
  顺其自然吧。谢久摸摸她的头发,你年纪还不大,经历的还不够多,人总是要吃了亏才会从事情里学到点什么。不要心急,能有这个意识已经比很多人厉害啦。
  周疏意一怔。
  人总要吃亏了才能学会,从来没人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过这句话。
  她妈总告诉她的是,你不听我的,你迟早吃亏。
  世人教的也总是提前规避风险。
  从来没有人强调吃亏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哪有人不犯错,时代不同,思想有变,只有亲身经历才算深刻,如果在陈旧的经验里得过且过,始终只是照壶画瓢,不得精髓。
  一瞬间,周疏意豁然开朗。
  抬头眯着眼朝她笑,谢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