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来这块表是妈妈给的东西……
  能够跳跃时空的怀表,母亲是在怎样的状态下,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的呢?
  短暂地愣了一愣,尤丽丝眼中闪出泪花,“那么,那间拆掉的出租屋……”
  她想说,不会也是妈妈的礼物吧?
  表姐尤溪听到关键词,在一边友善地插话:
  “你是说你之前住的屋子?房东是母亲大人的旧相识荣女士,在小时候还抱过我呢。你回国得晚,不认得她。
  那片老城区的房早就该拆了,既然你们不再需要,荣女士就心安理得地签了政府发下的搬迁合同,拿了一笔赔偿款。她常年出差,有时照顾不到你们的需求,你也多担待……”
  荣烟女士是尤璜在老城区采风时认识的,后来得了提携,生意顺风顺水,老城区的家就不需要了。
  嫌麻烦的她本想就那么放着,放到拆迁的那一天,谁知,老友的外甥女竟然正好用得上……
  *
  走出尤家,在夜风中,尤丽丝想了很多很多……
  前尘往事如烟如雾,纠缠着她。
  她是第一次拨开烟雾,了解到背后的真实。
  她想起妈妈尤风出席了她大学的毕业典礼,为她和林洁妮送上祝福。
  她也想起,几个月后,二姨妈将她和林洁妮赶出了家,除了有嫌弃林洁妮出身卑微的因素,是否也有迁怒呢?
  迁怒一无所知的两个孩子,只因为二姨妈失去了姐姐,又不能把痛苦诉诸言语,便不想与姐姐密切相关的人士再和自己同处一个屋檐下。
  定期打钱,也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的住所,年过半百的尤家家主并不如表面一般无情……
  冰雹停了,尤丽丝找了个湿漉漉的长椅坐着,拧干结霜的白发。
  她没有答应表姐让她留宿的邀请。因为尤家也*使她触景生情,不愿过多停留。
  长椅寒凉彻骨。
  待在这里,睡是不能睡了,也许坐一夜,到明天早上再寻摸去处吧。
  夜风呼啸,如泣如诉。
  她觑着泥泞的道路微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一两个小时吧。
  水花溅起,一辆豪车停在她的面前。
  是林洁妮发现了房中的异样,驱车找来了。
  “你不该来的。”她对林洁妮说。
  略作停顿,她又笑吟吟地补充,“对不起,我们离婚吧。”
  第30章 别留恋一个将死的人
  ◎离不离婚都没区别了。◎
  刚经历过一场冰雹,夜晚的街道泛着碎银似的光。冰渣从路灯坠下来,在尤丽丝的裙摆上融化成一片湿润的深色。
  尤丽丝揪起浸了水的布料,以防它凉凉地贴在自己的身上。
  头发被打湿了,她就拧干发梢,再挽出松散的发髻,不让它碰到脖领的皮肤。
  在无意识地做着这些小动作的同时,她也沉着地想:
  母亲把能够改变过去的传家宝交给她,是希望她越过越好,即使犯了错误也有后悔药。
  她收下了这份生日礼物,也收下了母亲最后的祝福,就不能再自轻自贱,要把自己活出个人样。
  所以,她提出了离婚。
  伴侣戾气深重,已经不能再为她带来幸福和快乐了。
  “吃错药了?大晚上出来淋冰雹吹风,还说胡话?”
  听到她的要求,林洁妮拿着伞和大衣走出车门,来到她的身边。
  身上残存的酒味说明这个女人违规驾驶了,可路途无人,没有交警来惩罚她。
  这是她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交谈,意外的是,不显得生涩。
  你一句我一句,衔接非常自然,正如普通的多年妇妻在闲话家常。
  林洁妮嘴上嫌弃,脸也板着,手却很体贴地给老婆披衣服,还和从前一样,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然而再与从前相仿,某种东西也终归是变质了,回不到过去了。
  尤丽丝没有接她的嘲讽,也没有笑纳送来的大衣,侧身一扭,躲过了她的靠近,便低头平静道:
  “有件事要告诉你。二姨妈她不是我们的仇人,是帮助我们的贵人。
  以前的房东荣女士是她的朋友,感激她早年在生意上的提携,才没有签搬迁合同,把老城区的房留着低价租给我们。”
  “所以?”
  林洁妮动作顿住,表情也变得更加冷冽。她猜到,老婆又要给娘家人找借口,让自己不要记她们的仇。
  果不其然,尤丽丝也还是老样子,满脸认真地请求她不要为难自己的亲朋:
  “希望离婚之后,你不要找她们的麻烦。好聚好散。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同意离婚。”林洁妮有点恼了。
  “分居满两年,可以提起诉讼离婚了。”
  谈到这里已无退路可言,尤丽丝如释重负地吐一口气,用朦胧的眼神注视着她,仿佛在怀念一个逝去的梦。
  林洁妮彻底不耐烦了,双手穿过老婆的腋下,抱小孩似地把她提到半空,在返回车内的路上顺手掂一掂重量,只觉轻飘飘的,如同一片羽毛。
  老婆又瘦又小,一点也看不出平时吃得很多,家境也很好。
  跟她比起来,锻炼得当的林洁妮体态匀称,个头高挑,不似童养媳,倒更符合白富美的刻板印象。
  没忍住,林洁妮笑了一笑,笑老婆光吃不长肉,也不长大脑:
  “笨蛋,法院怎么知道我们分房睡?家里又没有安装监控。
  而且也不是每晚都分房。后半夜我经常会去抱你一会儿。不然怎么发现你不见的?”
  “还有这种事?”
  “你睡得死猪一样,当然不知道。”
  “……那我也非离婚不可。”
  “回家再说。看你都冻成鹌鹑了,缩头缩脑的。”
  真等到回家,就又是林洁妮的一言堂了。
  尤丽丝也有些不耐,在她怀里挣扎起来,“你别碰我。我才不想坐酒鬼的车。这是醉驾你懂吗?”
  “那就不驾驶了。”林洁妮倒也从善如流,把车停在路边,抱着她钻进后排取暖,“我们在车里睡一夜。好久没亲热了,对吧?”
  车门车窗锁好,座位放倒,舒适的床、密闭的小空间就这么布置好了。
  换作今夜之前的尤丽丝,早就受到暧昧的气氛感染,被一两句顺耳的话哄得五迷三道了。
  现在的她心事重重,看着即将变成前妻的老婆,和看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不要。”她拒绝了老婆的明示。
  “吃我的喝我的,靠我养着,你还拿腔拿调上了。”
  林洁妮冷哼一声,直接吻过来,把一副小可怜样的她按在摊平的座椅床上,衣服解开。
  原本的富家小姐畏畏缩缩像只瘦猴子;被富家小姐捡回家当媳妇的贫苦女孩却贵气逼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对比太过鲜明,若有熟悉她们双方的知情者看到,定觉这一幕触目惊心。
  可惜在场的只有她们两人。
  林洁妮不嫌老婆瘦成了一把骨架,津津有味地亲吻她。
  而尤丽丝联想到家族遗传病,恍然自己也快要中招了,就对和老婆体型之间的差距释然了。
  其实,不离婚也行。
  反正我快要死了。尤丽丝咕咕哝哝。
  林洁妮听不清她嗓子眼里卡着什么词,便以为是在撒娇,含笑嗔怪道:
  “真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憨货。一把年纪了,要我像宠着娇宝贝那样宠你吗?”
  “我妈就会永远把我当宝贝宠。”
  这一次尤丽丝把话说清楚了。
  她有感而发,老婆是靠不住的,只有妈妈的爱到了死后也不会消失,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她。
  “可她去环球旅行了,不要你了。”
  林洁妮不以为然。
  “她没有不要我。”
  “她就是不要你了。看明白现实,你不是尤家千娇百宠的小小姐了,落到我手心,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调侃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林洁妮摆布着专属于自己的笨老婆,听到她哼哼唧唧抱怨,就笑得更开心了。
  *
  太阳被堆积的乌云遮蔽,到了早上,天空也还是夜一般的阴沉。
  睡前,尤丽丝趴在老婆的怀里;睡醒之后,她却已经在卧室的床上了,腰间搭着老婆的手。
  林洁妮抱她抱得很紧,占有欲十足,丝毫不在意她瘦得硌人。
  湿衣服随随便便地丢在地上,把地板弄脏了,也没有人去收拾。
  久违地被视若珍宝紧紧拥抱,尤丽丝本想起床洗漱,也舍不得了,打了个呵欠,沉重的眼皮又闭回去。
  屋子里烧着暖气,热烘烘的,在大冷的天烤得她通体舒畅。
  她半梦半醒,惬意得想要打滚,却碍于老婆的手臂,没法大幅度地扭动,只能蹭来蹭去。
  昨晚一定没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