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悔婚和殉情的插曲也就此收场。
  *
  第二次的时空穿梭结束了。
  尤丽丝回到了2014年12月31日凌晨2点。
  经此一遭共患难,她以为迎接她的,是一个完美伴侣,和她恩爱无间。
  谁知道,和前一次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2014年的林洁妮还在和她冷战。
  客厅空空荡荡,没有女仆,没有灯光,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林洁妮应酬回家,带着一身酒气,看到了黑暗中傻呆呆站着的尤丽丝,话也不说,就走进客卧,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厚实的大门挡在尤丽丝面前。
  她摸摸鼻子,茫然不知所措地发出声音,“……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2007年的林洁妮和2014年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第29章 神明的礼物出自谁之手
  ◎命运的馈赠,在背后标注了价格。◎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遗憾是常态,圆满是偶然。
  辛辛苦苦穿越回2007年,为改变不幸的婚姻做了一番努力,再回到2014年,尤丽丝悲哀地发现:
  这一次,结局依旧。
  没有分开,爱情仍在鸡飞狗跳的日常中消磨殆尽。
  被篡改的记忆,与原本的记忆,在她头脑中横冲直撞,彼此碾压。
  零零散散的碎片浮现在眼前,有的是鸡毛蒜皮的摩擦,有的是大动干戈的吵闹。
  时而,她看到林洁妮一甩袖子,把桌上的碗筷砸个稀巴烂,大吼道:
  “你有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当然不计较她们带来的伤害!三年!她们害我在出租屋里一事无成地蜗居了三年!我的前途差点毁于一旦,你却要我忘掉她们妨碍我找到一份未来可期的工作!”
  而她自己则怯生生地拿着扫把,把一地残羹冷炙扫进簸箕,然后擦了把汗,讨好地笑道:
  “别摔东西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呢……”
  时而,她看到她挽住林洁妮的手臂,小狗一样软乎乎地蹭着林洁妮求情。
  而林洁妮面对比上个轮回更加温顺的她,怒气不加掩饰,抽身而去用的力度太大,手掌在惯性的作用下扇过她的脸,把她扇肿了。
  新的轮回比旧的更加糟糕。
  涌动的暗潮变成明面上的火药味了。
  一时半会,尤丽丝头疼欲裂,接受不了过去与现在互相冲突的“现实”,只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神智混乱地蜷成一团。
  家庭带来的巨大阻力让她和林洁妮产生了分歧。
  在共患难时期,她们就为了此事争执不休;到了同享福的阶段,认知不同所导致的无形沟壑更是宛如天堑。
  林洁妮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尤家尝尝早年打压她的后果。
  尤丽丝却不想对亲人赶尽杀绝,不断规劝林洁妮多想想她们的好,少想想那些坏处。
  这注定是不能达成共识的事情。
  不存在中间态,而是只有你全面让步、或者我无条件退败的两种结果。
  换作别的事,尤丽丝很乐意对爱人举手投降,以维持和谐的氛围。
  可是,她哪能把二姨妈她们当作讨爱人欢心的祭品呢……
  都说生活如茶,初尝微苦,细品回甘。尤丽丝却好像把日子过成了一杯咖啡,除了苦味还是苦味。
  她无计可施了。
  *
  打雷了,轰隆隆响。
  冰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透过二楼主卧的窗户能够听得十分清晰。
  尤丽丝捂住耳朵,想到以往都可以躲在爱人的怀里,等暴风雪过去,今晚却只能自己承担所有的冰冷与恐惧了。
  她想到七年前的林洁妮,直勾勾地盯着她,放下狠话:“你不跟我结婚,我就拉着你从船上跳进海里。”
  她又想到今天的林洁妮,于半小时之前在她眼前狠狠摔上了客卧的门。
  凌晨两点,林洁妮才酒气冲天地回家,比上一次的轮回还要晚。
  家里也没有那些作为替身的女仆了,是不是证明林洁妮终于和她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连长相酷似她的女仆都不想再见到了呢?
  分房睡的情况没有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了。
  记忆有些滞涩,很多地方都不完整,短时间内也拼不成一整张的拼图。
  但是无伤大雅,该了解的现状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可以作出判断了。
  “我真的很后悔……”
  尤丽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裹着厚厚的被子呢喃。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一别两宽,对双方都好。强求在一起,反倒造成两个人一同饱受折磨。
  她摇头叹息,直起身,去把簌簌震颤的窗玻璃推开。
  风把冰雹吹进来,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她抬起手抹了把脸,心想一旦鼓起勇气,风雪却也没有那么可怕。
  没有去敲林洁妮的门,问她“你是不是也后悔了,后悔七年前拦住了我的逃婚”。
  取而代之的,是尤丽丝扔掉碍事的被子,打了个哆嗦,从二楼低矮的窗户一跃而下,落在平实的地面。
  她的心很安定,动作也不慌乱。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洁妮和她的小家,趁着夜深向尤家的祖宅跑,她想,是时候和失败的婚姻割席,继续往前看了。
  人可以失望一次。
  但不可以永远失望。
  “就像都说我是笨蛋,但我也不可能真有智力障碍嘛。
  我只是在舒适圈待了太久,连一小步都不想跨出去。终于保护伞倒塌了,我也不得不另谋生路了。”
  自言自语地开了个玩笑,笑容却不自觉变成了苦笑,尤丽丝拎着裙摆迎风狂奔,前所未有地想要回到亲人身边。
  好久没有和妈妈见面了。
  此时此刻,妈妈还在海外兴致勃勃地考古吗?还是说,也惦记着女儿,决定抽空回家看一看了?
  冰雹如同刀子割着她的皮肤。
  她不感到痛,只感到说不尽的思念,心脏怦怦跳着,渴望老家的温暖。
  *
  “什么?!你是说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听到表姐的话,尤丽丝失手打翻了茶水,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尽是茫然无措。
  表姐尤溪接待了半夜到访的她,听闻她的来意,沉默良久,艰难地吐露实情:
  “……是家主要求对你隐瞒的。其实,我们家族有遗传性白血病。
  你的母亲已经治疗失败,离世多年了。在你面前,我们总说她是跟着考古队研究学术去了。”
  尤丽丝不敢置信,但也立刻想到了二姨妈的病情:“那家主现在……”
  “她也病发了。尤家有基因缺陷,呈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因此后代比普通人患病的风险要大很多。
  病症总是在一定年龄突然爆发出来,事先就像没事人一样。你和我同样如此,总有一天……”
  表姐伤感地垂下头,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谁会愿意在韶华尚存的时间点早早夭折呢?
  即使是手握权柄的继承人,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尤溪,也不想如昙花一现,匆匆数十年就与人世相隔。
  尤丽丝没有安慰她,也没有为自己的命运痛惜。
  她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思绪飘飞到很远很远,远到连自己也很难捕捉的地步。
  “我能见见二姨妈吗?”
  她突然问。
  尤溪惊讶地抬头,没想到她这么坚强:
  “当然。几个私人医生正轮番守着她。她最近夜里总是睡不着,这个点你去探望,她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祖宅有专门的医疗室。
  躺在病床上的现任家主尤璜,正接受着和顶级医院相同水平的治疗服务。
  她瘦了,瘦得像一具人面骷髅。床单浆洗得挺括平整,更衬出她插着针管的手背白得毫无血色。
  浓重的消毒水味令人想要打喷嚏。
  尤丽丝皱着眉头,和值班医生点头问了好,就坐在床边的软椅里,与二姨妈四目相望。
  “我的妈妈……”
  一张口,她下意识地提起母亲尤风,被二姨妈应激地挥手打断了。
  “您别激动。”尤溪过来搀扶母亲瘦骨嶙峋的手,“表妹知道真相了,也没有承受不住,只是来找您确认一下……”
  二姨妈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严厉地盯着尤丽丝,一字一顿地谴责她:
  “不要永远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三十来岁了还跑到我跟前要妈妈!”
  “知道了知道了。您瞒着我也是为了我好。但我就问问也不行啊?作为女儿,对母亲的死讯总有知情权吧?”
  尤丽丝啼笑皆非,温柔地抚摸二姨妈的额头,把一缕苍白的发别在她的耳后。
  “还问什么?你不是已经见过她最后一面了吗?她把传家宝交给你了。”
  尤璜指了指尤丽丝的胸口,在那里,一块银色的怀表露出衣襟,是甲壳虫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