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但没有。
  道士倒是在沈长胤和沈流枕之间来回徘徊,最终拿出一枚玉佩,系到了沈流枕的身上。
  “两个孩子都不错,但还是这个更配一些。”
  当即就有人将沈长胤送了出去。
  她根本不敢相信,她挣扎着,不肯离开,央求老道士再算一遍:“我与她相配的!我与她相配的!”
  到最后还是被像扔一捆木柴一样扔到了门外。
  那几乎是她的童年中唯一一次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在往后无数个饥饿的日夜里,她都会梦到那个院子。
  直到后来,自己在学堂外偷学,又离开了姑苏,到了外地,顶着沈流枕的名字,骗那些夫子自己是沈家的长房嫡女,让她们愿意免费教自己。
  童年的那个院子在记忆中越来越远,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谁,即使是后来被强行送给谢煜冲喜,她也没有想到那个缠绵病榻的人就是当初的婴孩。
  直到重生后反复调查,她才理清了这荒谬的一切。
  回忆结束,她笑了笑,诚恳地对沈流枕说:“你应当求你母亲在江南水师中给你留个位置的,手里无权的人说话便如你这般可笑。”
  “江南水师和整个沈家迟早有一日是我的。”沈流枕睁大眼睛。
  又将一个白玉佩翻出来,正是当初沈长胤想要却不可得的:“这门亲事也会是我的。”
  一个玉佩而已,沈长胤懒得多看。
  她转身欲回宴会,却忽然听见身后的沈流枕大喊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就是在学我,我与她是命定姻缘,她生来就应当是喜欢我的。”
  沈长胤的脚步顿了顿。
  沈流枕看见了,愈发大声地说:
  “所以你才要像我,你活成我的影子,这才有可能让她接受你!”
  “你是个费尽心机的赝品!她总有一天会看穿你的!”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64章 从夜宴到点心
  ◎幽怨眼神◎
  沈长胤停住了脚步。
  御花园的夜风穿过她,向湖面吹去,在初夏的时节,竟然还带来了些许寒意。
  沈长胤承认,自己并非向来如此虚弱,前世被折磨之前,她只能算是文弱,虽然不是什么身手矫健之人,但凭着年轻,也很少生病。
  只有健康的、很少生病的年轻人才能够有那种‘我要让天底下的人都不挨饿’的豪情与空想。
  当年科举后游街,打马春江岸,她骑在高大的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人群,望着山川与湖水。
  那时候她还年轻,觉得自己将是世界的主人。
  后来成了药人,那些药让她的整个身子都坏了,又被大量的放血,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无限的衰竭下去,她的皮囊还是一副青年模样,五脏六腑却不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死去的那个荒原雪夜,真冷啊。
  这种冷穿越了时空,以至于她即使重生了,也没能够获得从前的身体素质,虚弱和畏寒就像是死亡的余晖,重新跟了过来,无法抹散。
  她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有一批最需要复仇的人,年少时候的沈流枕,于她而言几乎是不痛不痒的了。
  更谈不上去模仿沈流枕。
  她本就偏爱素淡的颜色与衣裳,病弱也非自己所愿,如今她与沈流枕的某种相似不过是机缘巧合。
  可沈流枕还在得意着:“我说的没有错吧。”
  “今日码头上,太子殿下明显对着我愣了一下,她也发现了我们俩的相像。”
  “沈长胤,我看得出来,她现在是喜欢你,如果我非要说她不喜欢你,你反而觉得可笑,不会相信我。”
  她渐渐平静下来:“但如果,你不是如今的这副样子,她还会喜欢你吗?”
  沈长胤微微回头望去,月光落在沈流枕的头顶,将容貌精致温润的人照得仿佛月中仙子。
  沈流枕不是一个笨人,她喜欢钻研人心,也确实有引导操控人心绪的天赋。
  但是她将所有的功夫都投入到了这一项上,以至于对更多、更有决定性的事情视而不见。
  她不懂得,引诱不是沈长胤的最大手段,她更擅长的,本就是对谢煜的巧取豪夺。
  “愚蠢。”
  落下这句话,沈长胤回到了宴会中。
  大殿里依然是金碧辉煌、觥筹交错的,舞女们的长袖纷纷扬扬,让人目不暇接。
  沈长胤静静地回来,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只有对面埋头苦吃的谢煜仿佛头顶长眼睛了一般,抬起头来,朝她挥手。
  急切地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碗鱼羹,竖起大拇指。
  意思是‘这道菜好吃,你记得吃。’。
  沈长胤轻微弯了一下眉眼,示意自己知道了,重新坐下。
  没过多久,沈流枕也重新回到了大殿内。
  与在御花园的轻狂不同,她在宴会上要显得乖顺许多,风姿、仪态都超过了所有的世家贵女,有不少古板的官员都称赞她的体面优雅。
  酒过三巡,大殿的气氛微微放松了些,官员们开始找彼此闲聊。
  沈流枕也将绷得笔直的脊背微微放松下来,转过头,对谢煜说:
  “三殿下。”
  “嗯?”谢煜下意识地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沈流枕眉眼弯弯,小声说:“我第一次来京城,能带我到处转转吗?”
  谢煜顿了顿。
  心想,不好意思了,这题我会,我要保持距离。
  她望了一眼沈长胤,她权势在手的新婚妻子正看着她们两人。
  谢煜诚恳道:“不好意思,我最近要一直忙着在东宫上学,没有时间陪你。”
  她不常说谎,骤然说自己爱学习,心里反而升起了淡淡的愧疚感。
  沈流枕眼神真挚,像刚从山林来到人间的小鹿,充满好奇与期待。
  “那你能告诉我哪里好玩吗?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谢煜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心口、与两侧肩膀,虽然根本不信上帝,却还是做了一个向上帝祈祷的姿势。
  然后继续昧着良心说:“我根本不喜欢出门,根本不喜欢出去玩,所以京城有什么好玩的,我全都不知道。”
  什么早市、花鸟市场、卖文玩的、潘家的包子、张氏马戏团,我一概不知。
  她又看了一眼沈长胤。
  本想给个眼神示意‘我表现得很好’,又觉得自己和沈长胤都不算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呢,现在就妻管严,有点丢脸了。
  最终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但心里对自己很满意。
  小谢,你真是个好样的。
  沈流枕又提起了几个话题,都被她轻飘飘地结束了话题。
  到最后,沈流枕终于沉默了。
  谢煜得意洋洋地奖励了自己一块桃花酥。
  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道不再刻意甜腻,冷了许多故而清爽了许多的声音。
  “那个,你知道刚刚我是在勾引你对吧?”
  谢煜差点被桃花酥噎死。
  我知道,但大姐你也不用这么坦诚吧。
  她转过头去,真诚点头,“差不多猜到了。”
  沈流枕快速做了一个鬼脸,从今日下午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无可挑剔、温和神情的人,突然做出这样搞怪的表情,反而真实了许多。
  她确认了一遍沈将军在和别的官员谈话,这才小声对谢煜说:
  “你现在当上太子了,我老娘让我来勾引你。”
  谢煜猛烈咳嗽起来。
  太直白了。
  但她反而安心了下来,说话直来直往,比绕着弯打圈,让她更感觉到安全,警惕心放了下来。
  见沈流枕有要道歉的意思,她干脆挥了挥手。
  “我懂我懂。”
  不就是年轻人无法反抗大权在手的长辈吗?
  她理解。
  “谁要这么年轻就定亲啊,我还没玩够呢。”沈流枕吐槽道:
  “我就乐意每天逛逛早市,在院子里面做做木工,研究一下各种玩具。”
  谢煜更能理解了:“是吧,单身生活多好玩啊。”
  优雅温和的假面被撕开,她突然发现沈流枕其实也只是一个虽然身体虚弱,但依旧活泼的年轻人。
  “京城里有好几处早市,但是只有城东的那边最好吃,我跟你说,潘家的包子是整个京城最好吃的。”
  既然对方不再想勾引自己,谢煜也就放下了戒心,弥补了一下刚刚说谎的罪恶感,告诉了沈流枕自己喜欢的早市位置。
  “明天早上我就去,到时候我告诉我娘,我去勾引你,但实际上我去早市了。”沈流枕飞快地说。
  谢煜睁大眼睛:“你人坏,为什么陷害我?”
  沈流枕心安理得:“没办法,反正我娘不可能去直接问你有没有被我勾引到,你又能向谁戳穿我呢?”
  谢煜向后仰了仰,拉开距离,不说话了。
  她拒绝和邪恶的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