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没多想,抱着孩子就进了屋,心里正想着前番事儿是她对不住姮沅,不仅不该收她租子,还要退她些弥补她。就见姮沅轻扯了她袖子,低声道:“花姐,我记得正屋后有门能开到倒罩房,那里有后门。”
  花姐被她这般作态弄得紧张起来:“是啊,怎么了?”
  姮沅道:“借我个门,那林婆子要把我抓去卖给大官做妾室。那大官是从长安来不好惹,你只说我是趁你绞银子的时候跑了就是。”
  花姐正对姮沅有愧疚,自然肯帮她,想起来那木门太久不用,开起来会吱呀作响,怕外头的林婆子能听到,忙一巴掌晒在儿子胖乎乎的屁股上,引来孩子震天哭声,趁着这个时候,姮沅赶紧开门跑了。
  巷子外头,谢长陵单臂枕在脑后,倚靠着轿厢等着姮沅,不到片刻,他却再也坐不住,随着姮沅远去,梨子清香渐渐淡了,那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又来了。
  只是这么会儿工夫,他便如失去了水的鱼般,觉得呼吸不畅,他再顾不得外头如何脏污,踩下马车,径自入巷。
  巷内有户人家,婴儿哭声震天,林婆子帮忙哄着,谢长陵推门进去,既看不到婴儿,也看不到手忙脚乱的林婆子,只问:“姮沅呢?”
  林婆子这才反应过来,问花姐:“小娘子呢?”
  花姐装聋作哑:“她不是在屋子里头吗?孩子一哭,我就忙着哄儿子了。”
  谢长陵皱起了眉头,他撩开长袍,踏步进屋,这番粗暴,花姐还想找理由拦一拦,直接被他推开,很快,谢长陵就看到了那两扇门,他的神色变得很差:“跑了,快去找!”
  姮沅贴着墙根,快速往外跑,身后很快就传来侍卫搜捕的声音,竟然这般快就发现她逃跑了,谢长陵未免太过灵敏了,事到如今姮沅也不再多想,深吸一口气,凭借着早在这里生活几个月的优势,一口气扎进曲折长巷里。
  巷子弯折曲绕,常能听到侍卫的声响,可见离她不远,姮沅提心吊胆地在巷子里绕来绕去,好在她运气不错,没有与侍卫直面撞上,就在她松了口气时,忽然听到有人道:“我确实看见一个姑娘在这里跑来跑去……”
  重赏之下,到处都是监视者。
  姮沅脸色一变,忙加快了一步,可是沿路一直有通风报信者,很快几个侍卫首尾相堵,将她包抄起来。
  他们对她倒是客气,不抓她,也不绑她,只是客客气气地用刀押着,请她去见谢长陵。
  姮沅知道她这回是真的完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谢长陵怎么能那么快就发现她没人了?她可是一点时间都没有耽误啊。
  谢长陵立在巷口等她,那巷口早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只是被侍卫用刀分开了,谢长陵周围才能一如既往的清冷,他看了眼姮沅,什么都没说,就上了马车。
  等姮沅上了车,谢长陵却反手将她摁在厢壁上:“为什么要跑?我不是与你说过,你若敢跑了,我就要将你锁在一个小院子里,让你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吗?”
  姮沅肩膀被谢长陵的手臂掣着,不能动,谢长陵看着她,怒目而视,几乎像是在看一个仇人。姮沅不明白他的恨意从何而
  来,甚至觉得很好笑,她道:“我说过我不做妾,除非你把我的腿打断了,否则只要逮到机会,我还会跑。”
  谢长陵切齿:“你竟然敢威胁我?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打断了我的腿,我就去死。”姮沅毫不犹豫地说,“你尽管这么做,我相信你会这么做,但我不怕你。”
  谢长陵一只手插进姮沅的裙间,握住了她的腿,似乎真的有痛下狠手的意思,姮沅的身体抖索了下,但眼神还是不退不让地与他对峙着。
  她说:“你要打就赶紧打。”
  好个英勇无畏的模样。
  谢长陵道:“你不要逼我。”
  姮沅觉得稀奇极了:“谁逼你了?你这个样子好生奇怪,要断腿的是我,不是你,你缘何这般下不了手的模样?”
  她微妙一顿,抬眼看向谢长陵:“你不会当真舍不得吧?”
  谢长陵下颌收紧,没说话,只是松开了手,往后一推,只把姮沅丢在角落里。
  姮沅吃惊地坐了起来:“谢长陵,你怎么会……”
  谢长陵给自己倒了盏茶,轻飘飘地看向她:“你连断腿都不怕,可见也不怕死。你这么不怪,我怎会趁你的愿,真叫你死了,就是成全了你,让你解脱了。”
  他一顿。
  “我知晓你不爱我,你喜欢的只有谢长明,但那又如何?你照样要与我缠绵到死。”
  姮沅怒道:“谢长陵,你无耻!”
  谢长陵笑了笑,晃着白玉盏,茶水轻飘飘地荡着,洗着盏壁。
  姮沅恨声:“你若真的把我关起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你的。”
  或许是她这话听起来太像是赌气了,毕竟她那么孱弱胆小,怎么可能做得出杀人这么恐怖的事来。
  又或者是因为随便什么原因。
  总而言之,谢长陵并没有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轻飘飘道:“随你。”
  他撩起车帘,马车已经出了泾县,正往长安城驶去,他看了眼,道:“日夜兼程,明日就能到长安,届时你不必回大司马
  府,就在城外别院住着,好好伺候我就是了。”
  俨然是金屋藏娇的意思。
  第46章
  ◎谢长陵根本是滴酒未沾。◎
  马车疾驰至别院。
  别院屋舍大开,清扫干净,用具俨然,女使肃立。可见即便没有姮沅外逃被捉这一插曲,谢长陵对她地安排本来就是只能住在别院地别宅妇而已。
  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他要娶的是王家的千金,不是寻常的小娘子,而是对他的宏图霸业酱油大助益的王家,谢长陵自然得考虑新妇的感受。
  姮沅看着整洁有序的别院,眼尾斜吊着看向谢长陵,讥笑了三声,方才抬步入屋。
  谢长陵有点被她激怒了,又有些无奈似的,一把拽住姮沅,转过她的脸,道:“不要这样。”
  他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双手钳在她的肩膀上,死死的,非常用力,含着无尽的警告。
  姮沅就当他的未尽之语是“不要这样,你该认清你的身份。”
  姮沅抬手,狠狠地扫开他的手臂,怒瞪了他一眼,转身进屋:“你为了我,离京许久了,不该赶紧回去跟你的夫人献殷勤,安慰一番吗?”
  她开始赶人。
  谢长陵并不理会:“我还没有与你睡觉。”
  多么直白的话。
  算上行宫一别,他们很久没有上床了,谢长陵一直素着,戒欲也快戒出极限了,他旷得慌,自然要找人发泄,而姮沅的身体对他还算有吸引力,没睡到她,谢长陵自然不愿走。
  姮沅这般认为着,冷漠地牵扯了一下嘴角:“那赶紧的,睡了就赶紧走。”
  她为了赶他,连与他上床都可以忍耐了。
  谢长陵默默一哂。
  女使很快安排了热水澡豆,替二人洗去风尘,姮沅原本和衣躺在床上,看到谢长陵散着微湿的长发进来,她看了眼,翻身起来,脱掉里衣。
  素白瘦削的肩头,玲珑起伏的曲线,凹陷紧收的腰身,此刻与她而言,不是含羞的身体,而只是用来满足和打发谢长陵的工具。她的身体充满魅力,可是当看到那张厌世无情的脸,就算是最放荡的花花公子都会觉得扫兴晦气。
  谢长陵坐在床边,没说什么,捡起被她扔在一边的里衣,替她穿上,细心齐整地系好腰带,道:“睡吧。”
  在姮沅惊奇的目光里,他坦然倒在外侧,睡了下来,只是照旧伸出了长臂,将目瞪口呆到手足无措的姮沅揽进怀里:“陪我睡会儿。”
  清甜的梨子香萦绕在鼻尖,身上的躁动被抚平,他安然入梦。
  那种违和感又再次回到了姮沅的心头。
  她不明白谢长陵在分别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重逢后的他有时候正常得让她厌恶,可也有些时候,莫名地让她觉得不安。
  利用强权逼迫她的谢长陵不该如此,他是薄情寡义的小人,他该活得跟冰冷无情的权力一样,只会一寸寸将人的脊梁骨碾碎,而不是让姮沅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摸到他的体温。
  谢长陵的这些令人莫名其妙的表现,似乎让他在姮沅的心里活了过来。
  她记不起重逢时谢长陵说了什么话,却记得他床上的怀抱,尽管仍旧是强势的姿态,但轻易被惊醒的警觉,眼底的乌青与疲惫,还有抱着她满足安稳的表情,却无一不在显示他的虚弱。
  姮沅好像摸到了谢长陵这个怪物的命门。
  尽管她还没弄清楚这个命门是什么,但她就是有这个直觉。
  事实上,林婆子也好几次与她提到过,没有她,谢长陵很有可能会死。
  她相信林婆子肯定知道些什么,从第一次被谢长陵带去馄饨摊事,她就知道双方的关系并不一般,但那时她只是简单地认为双方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现在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