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祝琬被他这一眼,看得更不自在。
  她现在也觉着,自己方才莫不是疯了,又是扒人衣服,又是戳人伤处,然后最后自己反倒哭了一场,现在没法收场。
  不用问都知道,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
  她哭过之后,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瞧着格外明显。
  小时候她还总装哭去找陈甄撒娇。
  祝琬别过脸,避开陈毓看过来的眼,心一横便想着要不就这样出去算了。
  下一刻陈毓便动了,原本离她站得格外地远,这会他朝她走近。
  祝琬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桌案绊住身子,她反手撑住自己,便见到陈毓从桌子上拿过他的刀。
  她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拔刀。
  刀出鞘,即便是白日能掠开几道寒光。
  祝琬连呼吸都滞了滞。
  她大概猜得到方才自己那番动作定是激怒了他。
  不用深入了解,她都看得出来他既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刀锋映过刺目的日光,祝琬下意识闭了闭眼。
  而后便听到那道惯是带着几分讥嘲语气的冷沉声音,不怎么有耐心的在她面前说道:
  “我这里没有铜镜。”
  祝琬这会双眼的眩目感刚缓过来,她错愕地抬起头,对上陈毓的目光。
  他手中的刀身明亮,一晃而过,便映出好几个小小的她。
  见她望过来,他似是更不耐烦,别开脸,拧着眉。
  “凑合一下。”
  “然后,从我这离开。”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听在祝琬耳中,只觉着他好像咬牙切齿地在同她说话。
  【作者有话说】
  [绿心]
  第20章 020
  ◎“今夜,好好休息。”◎
  借着陈毓的那柄刀,祝琬勉强处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多余的话她一句没讲,逃一般地从他营帐内离开。
  一路上她都是低着头,避免让旁人看到她的正脸。
  饶是已经擦干净了脸,从营帐里出来时也确认没什么问题了,可她还是觉着不大自在。
  回到自己的营帐内,言玉正等着她。
  她眉眼都是恹恹的,坐到言玉的身旁,垂着头往言玉的怀里扑。
  对她而言,她同言玉并非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在周俨之前,她的兄长和姐姐都大她很多,小时候她就没有跟她年纪相仿的玩伴,在她最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她的哥哥们都已经入朝为官,姐姐们也都各自成家。
  所以她第一眼看到周俨,对他的印象实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对周俨是特别喜欢的。
  就像是小孩子看到新奇漂亮的玩具,带着旺盛的好奇心去接近他。
  可惜,他们性子合不来,所以即便他进入相府是为了和她作伴,可印象之中,他实是没怎么陪伴过她。
  有的就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
  有的便是她在言玉怀里哭,而他在一旁面带着冷嘲地看着她嗤笑。
  若说她最亲密的玩伴,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言玉算得上。
  高家书塾念书的那几年,她和高家大小姐来往也算是亲密,可后来懂事了之后,高家的大公子几次三番地上门来求娶,而那时宫里早已发过话来,事情没定下来,陈甄哪里敢定下她的婚事。
  不过这也是托辞了。
  以陈甄的眼光,总归不大瞧得上高家的这位大公子,怕祝琬嫁去高府之后,他也会他那个好爹一样,在府中安置一众妻妾。
  明明白白回绝了几次之后,高家便不再同相府来往了,自那之后,她和高家小姐的来往自然就也少了。
  言玉陪在她的身边,懂她的喜好,也懂她的心思。
  她是一直将言玉视作姐姐的。
  祝琬伏在言玉的肩头。
  方才在陈毓的营帐之内,她还是克制了。
  实则她到现在还是很难过。
  眼泪打*湿言玉的衣衫,言玉没问祝琬为何而哭,只是揽着她的肩,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么长的时日,祝琬压抑着的那些心绪,她看得分明。
  或许发泄出来,便能往前看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日往西斜了,祝琬从草席上坐起身。
  她只记得她回来之后,抱着言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大概是哭得累了,而后便睡着了。
  在她躺下睡了之后,言玉用湿帕子冷敷过她的眼睛,她对着铜镜照了照,眼睛没肿,面颊也没发红。
  祝琬放下心,用旁边备好的水,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而后走出营帐。
  快到傍晚了,昨日的这个时候,这里应已经生了火做饭了,今日却显得有些反常。
  大锅仍是燃起长长的烟痕,但近处既没有饭食的香气,细看那烟和炊烟也有不同。
  走近便能看到,锅里燃着的是枯草干叶。
  每一口锅都是这样。
  祝琬不大明白,她朝着四周环视,在不远处瞧见了如期。
  除了如期,并没有旁的人。
  她也松了口气,朝着如期走近。
  她现在不大想看到陈毓。
  一想到今日那般失态被他看在眼里,甚至对他做了一些不大合适的行为,她便浑身都不自在。
  如期也在燃着锅里的那些枯枝,时不时仰头看看飘起来的浓烟。
  祝琬来到他近前,“你这是做什么呢?”
  “哼。”
  如期看她一眼,低哼了声,没应她的话。
  祝琬打量着他,片刻后笑了。
  “如期,有人同你说过吗?”
  她故意停顿了片刻。
  如期虽然仍是没吭声,但是动作缓了,朝她竖着耳朵的姿态,一看便知道是在等她的下文。
  “你是我见过最记仇的小孩了。”祝琬慢悠悠地说道。
  如期的年纪看着比她还小两三岁的样子,一口一个主子说的、主子吩咐的,也不知道陈毓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如期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句话,气得什么似的,手中拨弄那些枯枝枯叶的铁棍下意识便朝着祝琬扔过来。
  他大概是没有恶意的。
  但是这么个比祝琬还高一截的玩意直勾勾朝她砸过来,她实是有点消受不起。
  她下意识向朝侧边躲,下一刻便撞上一个人。
  那人隔着有些呛人的浓烟,抬手托住那根铁棒,朝着如期的方向反推过去。
  祝琬抬头之前,便已然知道这人是陈毓了。
  她没看到他的人,却瞧见了他的那柄佩刀。
  他站在那,轻飘飘往如期那边掠去一眼,如期便如霜打过一般,放好那铁棍,闷声不吭地走上前往祝琬面前一跪,“砰”地一声给她磕了个头,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大概是在为他方才的失手在向她道歉。
  但是这猝不及防的磕头,也实打实地吓了祝琬一跳。
  看着如期离开,祝琬望向旁边的人,正想说两句什么,甫一开口便被滚滚浓烟呛地直咳嗽。
  站在浓烟里,越咳越呛,不仅咳地缓不过来,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而后便觉着腰身一紧。
  她被人拎着腰背的衣衫,腾空而起,几个纵越,落到远一些的石地上。
  祝琬伏身在一旁的石头上,咳得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揪起来一般。
  挺好的。
  这下她不仅呛了烟,还呛了风。
  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撑着石头站起身,祝琬皱着眉看向陈毓。
  开口时她的声音还是哑着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烧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什么祭祀。
  “在钓鱼。”陈毓慢悠悠地回道。
  钓鱼?
  祝琬没理解他的意思,她偏头看向他。
  这会他不再是今日她从他营帐里离开时那样阴沉着脸。
  他目光望着不远处,唇边甚至依稀可见细微的弧度。
  连她都看得出来,这会他的心情很好。
  祝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会便瞧见,那枯枝干叶烧出来的浓烟丝丝缕缕地朝着天上延展开。
  想到方才微带笑意的一句“钓鱼”,莫名地,她也觉着,这些烟痕确是像钓鱼的鱼竿鱼线。
  她想了想,还是没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要钓谁?”
  这浓烟大致便是他故意搞出来的暴露位置的信号,但他若是就这么点人,还这般请君入瓮,不知道到底该说他是自信还是自负。
  “那就得看谁更蠢了。”
  陈毓垂着眼说道。
  “我等着看。”
  祝琬盯着不远处的浓烟,也轻声道。
  她说完,陈毓目光从不远处回落到旁边的她身上。
  像是探寻一般,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这是,在期待?”他低声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