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连睿廷放下勺子,双手交叉搁在桌沿,“我觉得人有时候很奇怪,爱情需要考量,友情也需要,总是透支未来权衡当前的快乐,实际我们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的事,不是吗?”
  “因为大多数人负担不起冲动带来的后果。”奥萝拉平静道,“比如我,如果我是在逃杀人犯,你能承担和我做朋友的后果吗?”
  服务员送上香郁的牛排,三杯红酒挂壁一圈又缓缓滑落,沉寂一如当前的气氛。
  连睿廷忽地笑了下,搂住薛三的肩,“你知道我家三儿多厉害吗?”
  奥萝拉不解,薛三神色淡淡,低头切着牛排,连睿廷说:“如果你是杀人犯,在你枪上膛的一刻,你已经死了。”
  “如果你是杀人犯,”他继续说,“还能堂而皇之出入艺术沙龙,那你一定天赋异禀,奥萝拉小姐,真的不考虑转行吗?”
  奥萝拉脸上出现裂痕,一道小口转瞬撕开平静的表面,她捂住脸大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暂时不考虑。”
  连睿廷捡起刀叉,切下一块牛排,“但我觉得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虽然我无意探究你的故事,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
  奥萝拉看看他,看看薛三,“你们,”她抓紧胸前的衣服,“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连睿廷指了指桌边的玫瑰,“一位美丽的女孩送了我们美丽的花,我实在想不到不和你做朋友的理由。”
  奥萝拉双手捧着脸,笑容带上几分羞涩,她举起酒杯,郑重其事道:“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干杯。”
  下午的旅程,随着友谊的确认变得更松弛,奥萝拉变着花样给连睿廷和薛三拍照,指挥他们摆出好看的姿势。
  沿途少不了投喂,像只忙碌的小蝴蝶围着两人转。
  甚至到晚上,还想亲自送他们回酒店。
  两个男人让女孩护送实在说不过去,连睿廷反过来说要送她。
  奥萝拉拍了拍连睿廷的手臂,笑嘻嘻道:“我比你们大嘛,好吧,那就都不送,我坐公交回去。”
  她一边后退,一边挥动双手:“拜拜,明天我来找你们!”
  “拜拜。”
  眼看奥萝拉坐上公交,连睿廷与薛三手牵手,慢悠悠走回酒店。
  “需要我帮忙吗?”连睿廷从后面抱住薛三,枕着他的肩头看笔记本。
  “不用。”薛三敲下论文的开头,歪头亲他一下,“小问题。”
  连睿廷挪到他耳边,小声又黏糊说:“三三好厉害~”他埋脸拱了拱薛三的肩胛窝,“那我陪你。”
  “嗯。”
  论文写得有点晚,第二天两人被门铃惊醒的时候,恍然以为睡迟,错过了约定时间。
  捞起手机一看,才八点出头。
  “客服服务?”薛三爬下床,趿拉着拖鞋过去开门,迎面是一张笑容灿烂的脸庞:“嗨,早上好。”
  薛三愣了愣,“早上好。”
  “我吵醒你们了吗?”他头发凌乱,身上穿着浴袍,奥萝拉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我昨晚太兴奋了,起得比较早,本以为小跑过来时间差不多,没想到还是早了。”
  “嗯,”薛三看了一眼里头,犹豫几秒没关上门,“稍等,我们很快就好。”
  “没事不急,你们慢慢来,我走一走喘口气。”奥萝拉朝他摆摆手,一步闪到旁边,走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倚靠墙壁。
  她盯着门口看了一会,低下头看脚尖,嘴角始终挂着笑。
  奥萝拉今天穿了一条天蓝色短裙搭配白色连裤袜,小腿部位缝着几朵小白花。
  上身是长袖短款外套,白色内衬裹着瘦削的身板,她的体型整体偏瘦,但饱满的精神让她看上去很健康。
  发绳换成了红色丝带,长长地混在发丝间。
  奥萝拉嘴里哼着小调,时而看一眼门口,身体撞一下墙壁,神情不见等待的焦躁,反而有种拆礼物的期许。
  “久等啦。”两人收拾好出来,连睿廷脚步停顿,打量奥萝拉,“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开心。”
  “嗯嗯。”奥萝拉喜滋滋说,“今天我们去美院。”
  “好~”
  小时候连睿廷和薛三跟随阮蓁参观过佛美,时隔多年又一次被奥萝拉带领。
  逛了半个校园,他们在食堂吃午餐,各拿了一块披萨。
  奥萝拉卷起披萨,说:“你们觉得比国内的好吃吗?”
  “经典还是这里的好吃,”连睿廷回道,“国内创新品类好吃。”
  “有什么新品类?”奥萝拉上身探过桌沿,好奇问。
  “水果披萨,比较常见的榴莲菠萝。”
  “我喜欢吃菠萝,感觉应该会很好吃诶。”
  “我觉得不错,但这里估计吃不到,有机会我们自己悄悄地做。”
  “我会做饭!下午我们就试试。”
  “你跟我一样是行动派诶。”
  “我怕你们要走了。”
  “还可以再待一段时间。”
  “太好了!”
  放完餐盘,奥萝拉转眼没了人影,连睿廷和薛三只好在食堂门口等她。
  这时一个华人留学生走到他们面前,眼神别有深意:“你们是不是来旅游的?”
  连睿廷客气回:“嗯。”
  男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心提示,奥萝拉很开放的,玩玩可以,别被她骗了。”
  薛三向他投去冷冷一瞥,连睿廷皱了皱眉,语气平平:“你们是同学?”
  “用不着是同学,留学圈谁不知道奥萝拉的大名,”男生指向不远处两个女生,“不信你可以问她们,她最喜欢结识刚来这边的国人,无故献殷勤,随便得要死。”
  连睿廷扫了一眼那边的女生,对方大概和男生一伙的,在他望过去时点了点头。
  “我只看到她很热心,”连睿廷淡淡道,“而你们无缘无故跑过来诋毁别人,蛮像有仇。”
  他盯着男生,嗤笑:“该不会你误会她的热心,想做什么不成,然后破防到处造谣吧?”
  男生脸色一变,忿忿骂道:“好心提醒不听,等着被她玩死吧。”
  他刚一转身,奥萝拉抱着三瓶饮料回来,两人正对上,男生讥讽:“还是这么廉价,看见男人就上赶着。”
  “喂,”连睿廷拍拍他的后背,“你真的很小心眼。”
  “有病,”男生剜他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他快速回到两个女生身边,其中一人冲他们喊:“帅哥,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奥萝拉咬着下唇,怀抱饮料的动作显得她的身材一下瘦小许多。明明性格大胆的人,此刻却没有反驳一句。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弱弱地注视两人。
  连睿廷与薛三走到奥萝拉跟前,取走她怀里的饮料,说:“你当东道主简直太贴心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奥萝拉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一瓶饮料,“你不问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吗?”
  “我说了不会探究你的故事,”连睿廷喝了一口汽水,拧紧瓶盖,“再说你是我们的朋友,我肯定偏向你。”
  奥萝拉用力蹙紧眉头,仿佛忍受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半响,眉心沟壑倏然松开,她的神情恢复自然,扬起笑:“嗯!我们去商超买东西,然后做披萨?”
  “好。”
  连睿廷对朋友的定义很宽泛,深到诸如韩墨赵靖,浅到萍水之交。
  他和薛三的旅途总会遇到一两个浅度朋友。
  刚好拼一张桌,遇到一件有趣的事,凑一块自然地展开交谈,聊得志趣相投,然后共同度过一段时光,不问过去和未来,只着眼于当下。
  人与人之间未必要算得清,追求长远,能相伴走完一程已经值得了。
  尽管画不简单,流言难辨,不妨碍他们和奥萝拉相处得愉快。
  说好的三天导游服务结束,奥萝拉依然经常来找他们。
  有时连睿廷去参加艺术交流,薛三留在酒店写论文,差不多时间出门接他。
  奥萝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与薛三结伴接上连睿廷,一起吃顿晚餐,再去酒吧喝酒。
  有时连睿廷会和奥萝拉到阿诺河边、维琪奥桥写生,薛三拎着三杯拿铁来接他们。
  再一起回奥萝拉的公寓,亲手做一顿中餐,当然基本是奥萝拉下厨。
  一个月不知不觉到了终点,连睿廷和薛三提着礼物,前往奥萝拉公寓准备好好告别一番。
  门铃按了几声,里头迟迟没人开门,连睿廷正要给奥萝拉打电话,门突然开了,一个青年男人叼着烟出来。
  “哟,难怪死丫头最近翅膀硬了,原来找了两个姘头。”男人贪婪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攀爬,咧着一口黄牙,“看起来挺有钱的嘛。”
  连睿廷冷静开口:“你是?”
  “她哥,”男人拍了拍他的胸口,让出进门的位置,“好妹夫,有空一起喝酒。”
  连睿廷对上薛三的眼睛,在门口伫立了一会,进屋关上门,空气中一股奇怪的味道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