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方晏春揉了揉眉心。
  周恪:邀请我陪你下地狱。
  方晏春:想多了。没人会把一枚罡腮和伊西斯的眼泪相提并论。建议你去看精神科。
  他不再回复消息,迈着别扭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方晏春站在镜子前,一点点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只留下自己最原始的那一层皮肤和那枚绿宝石罡腮。
  爱和治愈。
  神的庇佑。
  方晏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声的笑了。
  第18章 创伤性遗忘
  18
  无数事实证明,无论前一晚如何度过,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方晏春几乎一晚没睡,天刚蒙蒙亮就去了浴室。
  他终于,终于,缓慢地开始清洗周恪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
  有些很快就洗掉了,有些费了点功夫,也有些,需要时日。
  温热的水顺着方晏春的肌肉线条往下滑,他闭着眼回忆昨晚的事。
  周恪做的事、说的话、发来的消息,无一不透露着那人对自己世界的探索欲甚至可以说是入侵。
  方晏春喜欢对方带给他的刺激,每一次周恪出现在身边,他都会有一种濒死的快感。
  但当对方明显开始侵入他的世界时,方晏春仿佛看到一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正准备扼住他的咽喉,快感袭来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不安。
  周恪对他有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方晏春关掉花洒,将身体擦拭干净,走出了浴室。
  一切如常。
  他换好衣服,刻意将十字架项链露在了外面。
  他开门出去,爸妈已经在餐桌边等他。
  早餐祷告时,方晏春并没有闭眼,也没有祷告,他双手握着那枚十字架,带着笑意看着他爸爸。
  起初他只是觉得昨晚他爸的反应有些不寻常,直到后来,在那万物沉睡的深夜,他终于记起了一些命运不想让他记得的事,而他也总算明白眼前的这对夫妻,并非那么虔诚。
  方晏春有记忆以来,父母就信奉基督教,他们将信仰渗透进了生活的每一寸领域,让方晏春觉得,这世上好像没谁比他们更虔诚了,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生命里很重要的部分。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呢。他们未必虔诚,而自己认为对于他们重要的那部分,也很可能一点都不重要。
  餐前祷告完毕,三人安静用餐。
  方晏春颈上的项链闪着诡异的光:这周的礼拜,我就不去了。
  话音落下,手里的筷子也放在了一旁:我吃完了。
  为什么?母亲发来质问,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方晏春没有看她,而是摘下了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
  你怎么能摘掉?母亲厉声呵斥,这也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事实上,我几乎每天都只有在家的时候才戴着。已经三年了。方晏春语气平静,像是几乎被甲方逼疯、打算破罐子破摔的乙方小组员。
  显然,他爸妈对此震惊且愤怒。
  原本还能忍受,但现在看着它,我真的会生理性恶心。
  theo!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晏春将那十字架放在餐桌边,若无其事地往外走:这名字也很恶心。
  他走到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二人,带着笑意望着窗外: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参与教会活动,好像我生来就是基督徒。当然,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我是想说,那年我八岁,新来的神父给我取了新的名字,还送给我这条项链。
  这是你的荣幸!
  他的话被打断,非但没有恼怒,反倒因为这句话笑出了声,就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而这显然也愈发激怒了他爸妈。
  方晏春此刻并没有照顾他们情绪的念头,望着窗外笑着,眼神却无比的空洞:嗯嗯,是我的荣幸。我真的非常的荣幸。所以就算他那天在礼拜结束后把我叫去祭坛后面,我也没多想。
  方晏春舔了舔嘴唇:他摸遍我全身的时候,我也没挣扎。因为这是我的荣幸
  话刚说完,一个巴掌已经落在了方晏春脸上。
  眼前是他妈妈怒火中烧的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爸应该知道吧?方晏春转过头,看向他爸:当时的我还不能确定,但经过昨晚,我可以非常确信,那天你看见了。你就站在不远处的墙柱后面,可你只是看着。
  方晏春的手机震动起来,但他没动。
  你昨晚闻到了我身上的味道。方晏春笑,是不是以为那是神父留下的?
  方晏春母亲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这么多年,将近二十年,我都和他保持着那种关系?方晏春把手放进口袋,摸到正在疯狂震动的手机,怎么可能呢?那样的话我早死了。啊可能你们也不是很在意我的生死。谁知道呢。
  那一天,八岁的方晏春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开开心心跟着神父走到祭坛后面。而后,那闪着神性光芒的人一手捧着《圣经》一手猥亵了他。
  年幼的方晏春先是不知所措,之后是心慌恐惧,但最后,他做出了自救的举动他几乎咬烂了神父右手手背的一层皮。
  那短暂的十几分钟摧毁了方晏春尚未成型的人生观,仿佛眼前华丽的教堂毫无征兆地被微风吹得轰然倒塌。
  照理说,受到这样的刺激,方晏春应该有很激烈的反应。
  然而那天他昏倒在祭坛后面,醒来后人已经躺在家里,将教堂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如果不是周恪,他可能会遗忘一辈子。
  这是创伤性遗忘。
  爸,我开始相信你真的很爱我了。方晏春掏出了手机,来电人是周恪,不然一个虔诚的教徒,怎么能容忍家里有一个从小就跟男人做 a 的罪人呢?
  第19章 遵命,宝贝。
  19
  方晏春的话如同一枚炸雷,瞬间把这个家轰炸得犹如最惨烈的战场。
  他妈妈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停地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知道应该说你们虔诚还是虚伪。还是说你们信仰上帝根本就是别有所求。方晏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为了让家里诞生一个未来的神父,为了你们的面子和虚荣心,完全不顾我的死活,眼睁睁看着八岁的我被一个中年男人猥亵。
  方晏春已经来到了门口,他妈近乎崩溃地看着他,而他爸,始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之前一直以为被抹去自己的爱好、理想,严格按照你们的要求去活着,这只是说明你们渴望掌控我的人生,但至少是爱我的。可事实上好像并不是。你们不爱我,也不爱上帝,不爱你们的信仰。你们爱的只是自己。方晏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看着他们说,放心吧,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毕竟我也短暂地爱过你们,爱过从小陪伴我的上帝。为了不让那信仰蒙尘,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我也不会说出去。只是,建议你们还是当我死了吧,不然像你们这么虔诚的教徒,一想到家里有个沉迷享受同性x 爱的人,岂不是会很痛苦?
  方晏春握住了门把手:那年我咬烂了神父的手,后来他每次看见我都会把我叫到一边。他不再猥亵我,而是以上帝的名义抽打我。他说我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说我身体里住着邪恶的灵魂,要用这种方式将恶魔抽打出来。我真的以为我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因为那个时候,应激的我把他猥亵我的事情忘记了。
  昨天晚上那个人是谁?
  在方晏春即将迈出家门的时候,始终沉默着的他爸终于开了口。
  两人相距不算太远,毕竟同一屋檐下,但屋内的墙体将他们隔开,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又来质问我了是吗?方晏春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再地下沉,我被猥亵的时候您没有拯救您的儿子,甚至默认这二十年来我都在跟一个浑身发臭的恶魔做 a 。这么多年您一句话都没有过。现在来质问我是跟谁做a 了,您不觉得过分滑稽了吗?
  周恪吗?
  在这个家里听到周恪的名字,方晏春下意识深呼吸了一下。
  什么!方晏春的妈妈发出爆鸣声。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同性恋,我违背了教义,你们应该把我驱之门外了。
  说完这句话,方晏春关门离开了。
  周恪没想到自己深更半夜会收到方晏春的消息。
  前一晚他从对方家里回来已经快十二点,离开前和那人聊的那些话让他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