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半句话姜雨落爱听,后半句,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不不,不用,我不需要饭。”
  林老板:“通常都是喝酒配花生米,您配吗?”
  “不配不配……欸?”姜雨落越发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一样,一时间舌头在嘴里打了个结,“我、我配吧……我配!在来碟花生米。”
  “两文钱。”林老板喜上眉梢。
  姜雨落一边掏钱,一边追悔莫及,不配就不配呗,她配,钱包不配。
  “客官大气,做生意一定会越来越红火。”赚了钱的林老板,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脚也跟抹了油一样,转身就要离开。
  “借你吉言。”这话姜雨落爱听,感觉心疼都没那么严重了,“林老板,打听个事。”
  林老板走向柜台的脚步顿住了:“客官,打听消息,可也是要钱的哦。”
  “钱付过了,在酒里。怎么林老板刚收了钱,不认了?”一杯酒入喉,不算辛辣,却是软绵中带着劲儿。
  听闻这话,林老板蓦地转身,一双眼在烛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泽,沉默半晌,抿着的唇陡然一松:“你问吧。”
  事情的转变让姜雨落有些惊讶,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林老板并不会回答的准备了。
  “什么是‘天罚’?”
  “呵呵呵,我当客官是想要问什么,原来是这个。”林老板的视线挪到了姜雨落的脸上,“天罚,顾名思义,上天降落下来的惩罚。”
  姜雨落拿着酒杯的手僵住了:“嘿,siri?”
  林老板愣住了。她感觉面前这人多少有点毛病。
  “原来不是siri啊……”姜雨落也是被气笑了,“那林老板做什么名词解释呢?你知道我问的并不是这个。”
  酒杯落在桌上,姜雨落双手撑桌,站起了身:“天罚的内容是什么?从何而来,又存在了多久?”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跌落冰点,整个归途酒家寂静无声,仿佛只剩下了姜雨落与林春花二人。
  【她真的没有眨眼!】姜雨落心想。
  也不知是被姜雨落灼灼的目光盯得太久了,还是原本也没有打算死守秘密,林春花微微侧过身,终于是妥协了:
  “镇东头的小妹受到天罚,死了,三日后是她的葬礼。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可以去祭拜一二。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多管闲事,小心自身难保。”
  姜雨落感觉胃里的酒在烧。
  -
  “雨落姐姐,你出门了好久。”
  推开门,撞入姜雨落眼中的便是半卧在床榻上的官云舒。此时她早已经洗完了澡,身上只穿了单薄的寝衣,轻轻靠在床头,头发还是半湿,不敢完全睡下。
  “我……晚上吃太饱了,出去散了个步。”姜雨落原本是不心虚的,毕竟她这次出门确实也没干什么,但是官云舒湿漉漉的眼神,却煞有其事地给她定了罪。
  至少在姜雨落的心中,擅自出门,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让小师妹一个人在房中,她有罪。
  “你头发还没干,怎么知道用灵力治伤,不知道烘干头发?这样会着凉的。”
  姜雨落转移着话题,走上前,手指触碰到对方的发丝,正要用自己的灵气帮助对方烘干头发,就见到指尖的乌发被抽离,只在手心留下了几道还残留着香味的水迹。
  “不要你来,你身上好不干净。”官云舒将头撇到了一边。
  姜雨落看看自己身上,忙着追乞丐,确实落下了一身灰,再加上喝了点酒,身上都沾染了一层酒气,只是不知道官云舒闻出来了没有。
  “我去沐浴,你先自己烘干好不好?”姜雨落轻柔地哄着,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放在一旁。
  “嗯。”轻轻的,带着点鼻音,但确实是答应了。
  姜雨落松了口气,她赶忙进入浴室,这才敢让酒气带来的红晕在面上翻涌出来。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醉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匆忙洗完澡,床上的人已经睡了。姜雨落用手检查了对方的头发,见确实已经全部干燥,这才放心下来,也躺了下来,合上了眼。
  心中还想着林老板的话和那沾染了花香的手,姜雨落自然也没有发现,房间当中有着一丝不应该出现的腥味。
  -
  夜深了。
  镇子河流却忽然变得湍急,发了大水。
  这水不知道从何处来,水中裹着一条又一条的鱼,冲刷着进入临河镇的范围。
  而此时,白天空无一人的河岸,站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每个人的手上都带着抄网,对着河水不停地放下,又捞起,一直到天明。
  -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去镇东的人家,而是要去找镇里的纸扎店呢?”博一迩跟在他的师兄师姐身后,有点摸不着脑袋。
  “我们认识镇东的人家吗?”姜雨落有些无奈了。这帮小子是不是自从进入了象牙塔,就再也不关心人情世故了。
  “不认识。”博一迩摇头。
  “那我们现在过去,直接敲人家门,就说,听说你家小妹死了,我们来看两眼。”姜雨落作势就要走。
  博一迩赶忙拦住:“这、这,姜姐,这不太合适吧,咱真的不会被打出来吗?”
  “知道会被打还问!”姜雨落抬手一个爆栗,抬脚进入纸扎店。
  “还看着雨落姐姐做什么?跟上呀。”官云舒瞥了眼站着不动的博一迩,摇摇头,也进去了。只剩下拉瓦溪拉过博一迩,跟了上去。
  临河镇的居民,在白天的时候,会将大门关上,等到光线没有那么强烈了,才会开门活动。如果是正好赶上农忙或者别的什么紧急事项,就会将白纱换成白布,尽可能地减少太阳光对眼睛的刺激。
  纸扎店内,用黑纱将窗户都挡了起来,光线非常昏暗,柜台上,却空无一人。
  “老板在吗?”姜雨落对着店内喊道。
  无人回应。
  正准备去店后查看,却被拽住了。官云舒的手指指着桌上的摆放的一幅字——
  【无人售卖,如需预定,留下银钱和字条】
  “还真是个怪人。”拉瓦溪一边说,一边娴熟地从兜里掏出银子,写上一张字条,放在了柜台上。
  想了想,两天大概已经算是很急的单子了,于是又摸出一块碎银,放了上去。
  “这下应该可以了。”几人心满意足地走出纸扎店。而在店内恢复到了没有活人气之后,一双手默默地从店后掀开帘子,探了出来。
  那手的主人行走起来颇为僵硬,一板一眼的,好像做活做久了,身上的关节都不灵活了。身上也不知道穿的是个什么布料,每挪动一下,都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手主人来到柜台前,些许阳光从黑纱不算密集的针脚中透出来,落在他的身上。
  阳光下,这人皮肤上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光泽,相反的,像是磨砂哑光。肤色惨白,两颊上却一边一坨红色,甚是诡异。
  此时,他一手攥着纸条,一手颤抖着捧起桌上的两块银子,放到眼前仔细瞧着。渐渐地,颤抖从手弥漫到了全身,整个人跟纸扎的风铃一样,簌簌个不停。
  纸扎店外,姜雨落几人刚出门没多久,就发现周围出现了一股腥臭味。
  “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姜雨落蹙起眉头,越往前走,腥臭味越是浓郁,而更近几步,腥臭味中出现了一股妖气。
  “好像是鱼腥味。”官云舒说。
  她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在发现姜雨落不在房间之后,她干脆也出了门,再次去了河边,抓了条鱼直接宰了。那鱼的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不是正常鱼的腥,而是带着腐烂的腥臭。
  越靠近鱼眼眶的位置,臭味就越明显。
  寻着这味道,几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铺子的面前。
  “裁缝铺。”姜雨落无声念着铺子外的字,伸手拦住了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官云舒。
  “嘘,有动静。”
  一阵风吹过,将味道驱散了些许。风过之后,几声奇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像是肉与液体在挤压。
  这并不应该是一家裁缝铺应该有的动静。
  姜雨落面色严肃,顺着铺子的墙角摸到了窗边。所幸裁缝铺的窗子并没有像纸扎铺那样全部遮起来,而是用了几块木板子,草草将窗钉了个大概,透过模板之间的缝隙,能够看到店内的场景。
  只见有些落魄的裁缝铺内,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对着镜子,用枯槁的手指扒开自己的眼皮,将眼皮撑大到了人类所不能达到的极致。随后拿出一根绣花针,径直扎进了眼球中,手腕灵活一翻,眼球就被绣花针挑了出来,落在了桌面上。
  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在挑田螺肉。
  姜雨落感受到胃里一阵翻涌。但是现在并不是吐的时候,她强忍住恶心的感觉,牙齿狠狠咬向舌尖,试图用血腥味来遏制。
  而这时,一股极淡,但却存在感很强的气味钻入了姜雨落的鼻尖,是熟悉的花香,这次没有混合着水汽,而是清爽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