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屋的门竟然没拴,顾喜喜只是轻推一下就开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她一脚迈过门槛。
  窗户被杂物遮挡,屋内光线昏暗,刚从亮的地方进来什么都不看不清。
  突然,她整个人被扯进屋内,同时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紧紧关闭。
  顾喜喜手腕被扯的生疼,下意识抬手向前打去,“疼死我了,你放手!”
  手碰到他胸前,竟是大片的湿粘。
  这是……血。
  当年野外采集,被山蚂蝗叮了,一拍一手血,就是这种触感。
  慕南钊狠狠扣住顾喜喜两只手,强制将她胳膊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顾喜喜疼的皱眉,问,“你受的外伤很严重?”
  因为仅仅做这点动作,听他的喘息就已经明显吃力了。
  慕南钊抬手扼住顾喜喜的脖颈。
  他第一次触碰她的肌肤,纤细滑嫩,恰好一握。
  只可惜……
  “你不该走进来看见这些。”
  顾喜喜呼吸困难,不敢乱动。
  “我不问你是怎么伤的,我也会帮你保密,我发誓!”
  慕南钊伏在顾喜喜肩头无力喘息几声,冷笑道,“保密?”
  “可惜以我的经历,死人,才能真正保密。”
  顾喜喜感觉脖子上的力道缓慢收紧,心跳加速。
  不会因为她改变剧情,反而提前死了吧?!
  还能做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快运转。
  以慕南钊的心狠手辣,何须这么钝刀子割肉?
  他只需一下,就能扭断她的脖子了。
  对啊,只要他还没真正动杀念。
  或许她猜中他此刻最紧迫的需求,就有机会自救。
  “我知道……”顾喜喜艰难地开口,“你不会杀我!”
  慕南钊一怔,手指果然稍稍放松。
  顾喜喜抓紧时间大口呼吸,“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还有……”
  慕南钊松开了顾喜喜的脖子,却没有放开对她的钳制。
  “说下去。”
  顾喜喜说,“第一,你的伤不能放任不管。”
  “第二……”她瞟了眼慕南钊,放手一搏,“你的伤,如果引来了你不想见的人,你需要我家,我,还有你跟我现在的关系为掩护。”
  “有我在,你就是我买的男人,陈方。”
  静默了片刻,顾喜喜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直到她感觉双手一松,面前杀神男人向后退开一步。
  她才确定自己这次算是活下来了。
  慕南钊侧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见他的表情。
  “聪明敏锐有时候并非好事。”
  “你知道我如此危险,跟我扯上关系,你不怕?”
  顾喜喜揉着脖子,懊恼道,“怕!我怕死了!”
  “但已经这样了,我有的选吗,或者说,你会让我选吗?!”
  “还有你招惹的那些人,他们到时候会让我选吗!”
  她来回踱了几步,努力平复愤怒,扭头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
  就看见慕南钊直挺挺倒了下去……
  张婶将自己洗刷干净,用桃木梳沾了点喜喜才孝敬她的桂花油,美滋滋地梳头。
  就听砰地一声门响。
  抬头看时,顾喜喜已经如旋风般卷到她面前。
  “婶子,快!快去请郎中!”
  张婶笑道,“这么晚了,谁要请郎中?都跟你说了我没伤着。”
  顾喜喜着急道,“不是您,是……是陈方!”
  她拽着张婶起来,就往外走,“来不及解释了,您不是说石头村有个瞎子老神医么?就他了!”
  之前顾喜喜为了多了解自己生活的这片地方,没少缠着张婶讲故事。
  这下总算派上用场。
  张婶一面被推着走,边疑惑道,“你说他呀。”
  “我不是跟你说,他那神医是自己吹的,没人信。”
  “他两只眼睛都看不见,除了傻子疯子,没人管的瘫子,肯让他治病。谁家好人敢请他治啊。”
  顾喜喜说,“就是要看不见才好。”
  “您听我的,去请他,说是外伤就行。”
  张婶对喜喜的话向来无不依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去了。
  石头村老神医的家距离这并不远。
  日落时分,张婶一手搀扶老郎中,一手拎着个大木匣子回来了。
  所谓的神医,并不似传说中那般银发飘飘,仙风道骨。
  而是个干巴巴的瘦小老头,头发胡子灰白相间,乱蓬蓬脏兮兮堆了一头一脸,基本看不出他本来面貌。
  顾喜喜上前见礼,“老先生好,快里面请。”
  老郎中点头,又迎风抽了抽鼻子。
  “你家这个人伤的可不轻啊,这血流的,还没死呢?”
  张婶不悦,“呸呸呸,真不吉利,要真那什么了,叫你来作甚?”
  老郎中呵呵一笑,也不恼,“没死,那就来得及。”
  顾喜喜怕吓着张婶,就支她去烧水,再弄些吃食。
  西屋已经点了灯,慕南钊还躺在地上。
  老郎中一进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示意顾喜喜不必搀扶,自行向前几步,准确找到了自己的病人。
  “剪子。”
  浸透了鲜血的衣服被剪开。
  慕南钊胸前皮肉翻卷,血次呼啦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伤口。
  顾喜喜偷眼看向老郎中。
  约等于零的医疗条件,搭配无人问津的乡村瞎眼大夫。
  她这个女配要是把男主给弄死了,会不会反噬自身?
  第18章古代的研究狂人
  老郎中叫顾喜喜打开木匣子,“把那俩酒坛子递给我。”
  最小号的红陶酒坛,里面盛满了液体,入手沉甸甸。
  老郎中打开木塞,坛子里的液体毫不吝惜地哗啦啦浇在慕南钊身上。
  污血渐渐被冲洗干净,显露出伤口本来的样子。
  顾喜喜观那液体无色透亮,嗅之无味,随口道,“这是煮过的清水?”
  老郎中抬起头,咧开干裂的嘴皮,“丫头倒有些见识。”
  顾喜喜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能让您专门装在坛子里,不辞辛苦地带出门看诊,必定不是随处打来的水。”
  老郎中继续冲洗伤口,只是水流变得娟细了许多。
  “若是用普通生水清洗伤口,之后伤口易腐,生脓痈,不仅不易愈合,严重者性命堪忧。”
  “不过我这个乃至纯之水,不是煮开了装进去那么容易。”
  老郎中的语气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顾喜喜心念微动,“难道您用的是蒸馏之水?”
  “你咋知道!”老郎中吃惊地抬头。“不可能!”
  “这是老朽先师传下的独门秘技!”
  顾喜喜尴尬,只得胡诌道,“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小时候在一本残破古卷上看的故事。”
  “里头说,蒸锅煮水,锅盖上凝结的水珠子,便是至纯至洁之水。”
  老郎中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就不稀奇了,濒临失传的古书上,的确多得是沧海遗珠。”
  顾喜喜赶紧说,“是,我只是道听途说。”
  “想要像您收集这么满满一坛子,恐怕很不容易。”
  老郎中重拾骄傲,“那当然。”
  “老朽可不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不过这前后工序相当麻烦,老朽可以跟你说说。”
  说着,他也不管顾喜喜有没有兴趣听,就自顾自说下去。
  “坛子要提前蒸过,待至纯之水一点一滴引入其中,塞上一起蒸的软木塞子,最后在大火蒸二十息。”
  “摆放晾凉,之后便可随拿随用。”
  顾喜喜看着如数家珍的老郎中,内心很复杂。
  她本来报着“能治就治,治不了等衙门事后问起也好交代”的念头,请这位郎中走个过场。
  没想到他竟然有着如此超前的消毒理念。
  难道真是意外捞着宝了?
  第二个酒坛子里装的就是酒,高度烧酒,刚打开瓶塞就闻到酒味儿。
  雪白的棉纱浸了烧酒再轻轻擦拭一遍伤口边缘。
  老郎中念叨,“这东西不能浪费,要花钱买的。”
  “丫头啊,针线给我,针要第二排,第三根。”
  顾喜喜依他的要求找到,顺手穿针引线,“您看这样可用么?”
  老郎中接过去摸了摸,“正好,给老瞎子省事了。”
  顾喜喜渐渐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针线上下翻飞,缝合快而准确。
  好似冥冥之中,老郎中另有一双眼睛在指挥着一切。
  老郎中轻吁了口气,“成了。”
  “亏你没用力动他,他胸口的伤在裂开一寸,神仙难救。”
  顾喜喜低声道,“我怕贸然挪动加重伤势,就没敢把他搬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