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萧灵鹤轻笑,脸颊微微歪着靠在手心,眸光落在牌面上,似正在做一副天胡好牌,“就是突然发现,驸马也挺好的。”
  长得好,气质好,器具也好。
  总而言之就是很好。
  萧灵鹤某一日突然于床上释怀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子过得一天是一天。别管谢寒商病好了清醒了什么样,反正他病一日她快活一日,她愿意掏家底给他治病,这种飘飘欲仙的快乐是她应得的。
  贵阳公主看出了猫腻,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地一问:“姐姐,你和姐夫最近敦伦了?”
  贵阳公主挺着肚子在这里打了半天牌,手气一般,看着萧灵鹤总赢牌心里也浮躁,忍不住问了一嘴。
  看姐姐这容光焕发的模样,多半是最近日子过得挺滋润的。
  早听说姐夫是个妙人,当年上京城第一公子,捶遍三营,找不到一个敌手,也是唯一在北人悍不可催的铁骑倾轧之下取得过小规模战胜功绩的大雍将军。
  以他过硬的本事,要是肯俯首屈就,还不把姐姐勾得下不来床?
  她姐姐本来就是那种色迷心窍的女人。
  篱疏送到城阳公主手里的茶,才被抿了一口,因为贵阳公主这一问,悉数喷了出来,萧灵鹤呛得咳嗽,“你这妮子,倒管起我的事来了,我和你姐夫关起门来的私房之事,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贵阳公主思想老派:“姐姐年纪不小了,既然和姐夫和好了,那就好好爱他,早点生个孩子是正经,不要一天天再作了。”
  萧灵鹤白她一眼:“你真是被清流理学那套腌入味儿了,算了,人各有志。”
  贵阳公主却正色道:“姐姐贵为长公主,受有封地,孩儿将来便是世子或是郡主,姐姐若早有了继承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么,连姐夫也会凭子而显贵,光耀起来的,不至于三年来连门都回不了。”
  萧灵鹤没想过生孩子这种事。
  她没遇到一个值得她以身犯险,甘愿生下一个孩子的男人,与谢寒商那是各取所需解决生理需要罢了,没有他,也会是别人,他和别人都没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谢寒商不回门,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他被靖宁侯夺了世子位,心里头记恨他爹吗?”
  贵阳公主道:“姐夫的生母与兄长遭遇乱匪而亡,靖宁侯早就续弦,宠爱继室和他的幼子,对姐夫不管不问,当年夺他的世子位,说不准是借题发挥,借着姐夫身犯军禁之名把世子位传给他的好小儿呢。姐夫哪里是不愿回门,明明是没了依仗回不了门,那继母的白眼刮在身上有多难受,姐姐当然不知道。要是姐姐好好宠爱他,答应同他一起回门,姐夫自不必一直藏身缩在阁楼里。”
  萧灵鹤惊奇:“连我都不知道谢寒商这些破事儿,你对你姐夫的前尘倒是如数家珍嘛。”
  贵阳公主挺着大肚子,道:“我驸马早年和姐夫共事过,还受过姐夫提拔,他告诉我的,都说姐夫可惜了。”
  萧灵鹤皱眉:“可惜什么?”
  贵阳公主萧清鹂看了一眼自己姐姐,没说。
  自然是可惜,一个有经纬之才的将军,早已提不了剑,只能一辈子成为城阳公主府麻木的附庸。
  驸马这个名分,看似荣宠,实则也是限制一个男人再有建树的枷锁,终身不得脱下。
  萧清鹂有时也好奇,姐夫当年,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嫁给姐姐的,明明她的姐姐胸无大志,又无才情贤名,看起来那样草包。
  她不说话,却比说了十句还让人厌烦,萧灵鹤瞬间不想打牌了,哪怕是一个天胡的底子也打不下去。
  牌一推,她冷声道:“不打了,今天到此为止。”
  这让想翻盘的崔濛濛很难受,只想斥责公主赢了钱就溜,很没牌品,但城阳公主已经将赢来的钱全撒了出去,寒声道:“萧清鹂,你警惕你那男人在外边拈花惹草,我最后再告诫你一声。信不信由你。”
  怀着一肚子火气,萧灵鹤乘车回城阳公主府邸。
  在外头受了气,在家里只想讨回来,妹妹是亲妹妹,说话任性难听也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谢寒商。
  “竹桃,把我的肉夹子拿出来。”
  竹桃听得心弦震颤:“啊?”
  那玩意儿,公主不是早就锁库房了么?
  当年公主就是打了一对要给驸马用上的,但后来驸马不乐意和公主好了,无欲无求地拒绝了公主,公主一气之下把关于驸马的东西全丢进了库房里。
  那对夹子是特制的,听说夹得人可疼了。
  “拿就是了!”
  竹桃不敢抗命,只得去取。
  她知道公主殿下在这种事上有许多癖好,但驸马是很正经的人,他只怕吃不消。
  竹桃突然开始怜悯起驸马了,本来脑子就坏了,还要挨这等欺负……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提到商商大婚那日不像第一次,其实是他为了让公主喜欢自己偷偷学习了好久,他超爱的,正常的时候就一清冷闷骚男。
  第8章 恩客你来啦(7)
  ◎夹子出现在了它该出现的地方◎
  谢寒商摔了脑子后,嗜睡成了常态。
  止期忠心耿耿地守着泻玉阁,公主殿下不需要公子的时候是不会来的,泻玉阁内常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火炉上,滚沸的茶汤汩汩地喷出热雾,烟煴出一脉悠长的茶香。
  谢寒商从睡梦里苏醒,清醒的瞬间止期便发觉,端了一碗茶汤过去,“公子,你要喝水吗?”
  谢寒商垂目没应。
  他的头剧痛,不仅是后脑痛,连前额及颞骨两端也跟着隐隐阵痛,就如同锥子在脑仁里开凿。
  他捂着头,额角青筋痉挛。
  止期意外地发现,公子的眼神变了,幽邃而清冷。
  公子自打撞了脑子以后,眼神里一直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还总以为,自己是城阳公主包养的小倌儿。
  止期迫于公主殿下淫威,一个字不敢吐露给公子,生怕以后被公主殿下清算。
  他都不敢想象公子清醒以后忆起这段,会不会杀人灭口。
  止期这时发现谢寒商眼神“正常”了,吓得简直魂不附体。
  公子开口便是一句:“我的剑呢?”
  止期差点儿吓得趴下。
  公子是要宰了他吃里扒外的小厮,还是,还是羞愤之下,欲杀趁人之危霸占他的公主?
  “公、公子……”
  谢寒商的目光转向止期,疑惑他的不动如山。
  止期颤巍巍地道:“公子你,想不想杀人?”
  *
  萧灵鹤气势汹汹地带着捧着夹子的侍女到泻玉阁。
  未见谢寒商人,先闻其剑吟。
  她穿过一扇掩映着垂丝紫藤的拱门,在春光暄妍的晴日底下,被一道闪灼着日晖的剑光刺了双眼。
  脚步倏然停驻。
  剑刃劈开两侧流动的风,化作一股无声无息、无影无色的气流,拂到萧灵鹤柔嫩的脸皮上,尤带一丝凛冽腾腾的杀气。
  她睁开被晃晕的眼。
  只见晴空之下,泻玉阁前,谢寒商持剑的身影,爧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一举一动都是谪仙之姿,将剑舞得是气势凌厉,似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刚才那道气流要是再大一些,萧灵鹤都怀疑无形剑气能割开她的皮肉。
  她只听说过以前谢寒商是从军的,但不知道他本事这么厉害,他从来没在她跟前使过,更不消说他脑子撞坏以后了。
  难道、难道谢寒商已经醒了?
  这个认知,让萧灵鹤心口忽然咚地一声,心中呐喊一声“吾命恐将休矣”。
  竹桃抱着夹子,不识相地问:“公主您打算怎么说服驸马戴这肉夹子?”
  这驸马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呢。
  萧灵鹤生怕让谢寒商听到这种不知死活的话,瞪了一眼竹桃,哆嗦着拿了竹桃手里的夹子。
  脚尖在对着谢寒商时,直接一个调转,往相反的方向逃之夭夭了。
  啊,什么肉夹子。
  夹什么夹,那东西夹在人的双乳上不疼吗?
  她这一生都没有这样的癖好!没有!
  谢寒商居然清醒了,他居然这么快就清醒了,痊愈了?
  啊,他岂不是会忆起,自己这半个月以来与他夜夜颠倒鸾凤、笙歌不休的好事,知道她为了诓骗他献身,把他当小倌儿戏弄,骗了他浑身上下所有地方的清白?
  啊,他喜着广袖白袍,身姿瘦削颀长,虽脱掉衣物时,能摸到硬邦邦的肌肉,但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一个身材好一点的贵公子,没想到谢寒商竟真的是个赳赳武夫,他拿剑的样子,眨眼之间砍杀十个北人都不在话下。
  要是他激情之下要杀人灭口该当如何?
  城阳公主惊魂未定地回到金玉馆,哆嗦着扔了那副肉夹子,哆嗦着摸自己的茶盏,给自己倒茶。
  吃了两口凉茶,稍稍冷静下来,李府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