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贵阳虽然和姐姐争了多年,但也清楚,姐姐光艳逼人,皇室里无出其右,身份贵重,是官家一母同胞的长姐,自己这儿都还隔了一层呢!
  这天底下,焉有不识好歹之人,眼瞎心盲到这地步,连姐姐都看不上?
  她对那位传闻中“貌柔心壮”的美人姐夫,不禁多了一分好奇心。
  萧灵鹤这一手又是可以做清一色的好牌,早已喜不自胜,嘴角的弧度简直难以压抑,熟知她为人的崔濛濛都快翻过眼睛去了。
  萧灵鹤顾着牌,捡着话回:“没吵架。那等锯了嘴的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只有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和那种人有什么好吵的?”
  萧清鹂抚着自己三个月的肚子,叹道:“姐夫生得好看,既然不曾吵架,那留着也好啊,就是当个花瓶,摆在家里也好看,带出去,也有面子。”
  萧灵鹤白她一眼,“外人道花瓶好看,可那花瓶除了好看,却不能插花,对看腻了它的主人家来说,留着只能占地方,是个没用的老物件。我这个人呢也不修佛,平时还是会有需求的,他一个大活人扛了驸马的招牌挺在那儿,我连物色小面首都有点红杏出墙的嫌疑,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咳咳,主要还是我要脸。等把他休了,这驸马的位置空缺出来了,新人就好明目张胆往里进了。四饼。”
  打完四饼,她摇摇头,补了一嘴:“上京城的少年郎们和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儿,我怎么说也是位公主,就是二婚,也能找到英俊专情的小郎君。那棵老歪脖树,谁爱吊谁吊,我不吊了。”
  公主说得头头是道、斩钉截铁。
  似乎回去就准备休夫了。
  沈昭君还是有些担忧,谢寒商出身靖宁侯府,若被休弃归家,侯府颜面上过不去,虽说当初谢寒商自愿入赘公主府,如今被休弃回家,侯府也不能说什么,但,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她了解瑞仙。
  瑞仙素是敢爱敢恨,拿得起更放得下,说要休夫,便定会做大雍朝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沈昭君一时出神抽错了牌,在对面打了一溜的条万字开始打筒字后,竟喂出了绝张七筒。
  点炮对家清一色单吊。
  “胡。”
  这一把,沈昭君直将方才赢的一些筹码全输了回去。
  萧灵鹤玩兴正起,双臂连忙将钱宝往里薅,薅不动,喊了竹桃和篱疏来帮忙,主仆三人六条胳膊往口袋里飞进飞出。
  正巧这时,城阳公主府邸来了人,是赶车的长随。
  他神色慌张地进来,一脸惊恐,掖着双手来到老榆树下。
  “公主,不、不好了……”
  才打了三圈,正是手风顺的时候,萧灵鹤有些败兴:“怎么了,家里失火了?”
  “没、没……”
  老何瞪着眼睛,看着公主用一口大袋子把刚赢的筹码全打包进去,气险些没喘匀。
  听说没失火,萧灵鹤“哦”了一声,没在意。
  老何见公主无动于衷,大声道:“公主,是驸马不好了!他,他今日从阁楼上摔下去了!这会儿还昏迷着,大夫来看过了,都说情况很不好,恐怕有危险——”
  萧灵鹤收拾完赢的钱,一挪玉臀坐回椅上。
  对面三人看她一动不动都惊怔了,试图劝说她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回家看看男人吧。
  城阳公主玉手一扬,将零落的玉牌推回中央,露出烟霞色缠枝葡萄纹轻云袖口底下的丰肌皓腕,萧灵鹤眉目绚烂、豪气干云地道:
  “来,再打一圈。”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这篇比较沙雕,无虐高甜,应该无虐吧hh。
  说一下男女主人设,屋里灵鹤目前对男主木有爱,但屋里驸马其实很喜欢公主,一个想走心一个想走肾两人颗粒度对不上,大家往后看就知道啦。
  第2章 恩客你来啦(1)
  ◎脑壳有包◎
  萧灵鹤到底是没能打完剩下那一圈儿。
  她疑心,今日自己手气太好,她们玩不起了,都来劝自己回家。
  恋恋不舍收好凭手艺挣来的钱,拎上大包,萧灵鹤领着婢女上了回城阳公主府的马车。
  人走以后,崔濛濛舒了一口气:“总算走了,再打一圈,钱包不保。”
  贵阳公主蹙眉疑惑:“这事儿有蹊跷。”
  崔濛濛惊怔:“蹊跷?”
  贵阳公主摆摆手,把自己输得精光的钱袋子晃了晃,叹息道:“我姐夫年轻的时候也是勇冠三军的,成婚才几年,居然如此不济,自己能从阁楼上摔下去?”
  崔濛濛呵了一声:“你也说是年轻的时候,如今谢郎半老,尚能饭否?温柔乡里待三年,成日阁楼里躺尸,还能拉得开弓么。”
  贵阳公主缩了一下脖子:“也、也没那么夸张吧,也才二十没多少呢,就不行了?”
  一直沉默无话的沈昭君看向适才萧灵鹤离去的月洞门,垂眸,将仅剩不多的碎银和交子收回囊中。
  崔濛濛问道:“昭君,她刚问你休夫的流程,不会是,真的赶回家休夫的吧?莫不是姓谢的知道了,自己从阁楼上摔下去,假摔博取同情?”
  沈昭君道:“不知。”
  可要不是呢。
  万一曾经勇冠三军的谢寒商真的从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去,现在半条命都没有了呢。
  公主这时候休夫,会不会……
  颠簸的马车内。
  “他真摔坏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姓谢的作风,萧灵鹤表示怀疑,也是很正常的。
  老何“哎”一声:“这等事情,怎好作假的。真摔得不轻,脑壳撞在楼梯的坎儿上,撞出好大一个包,那血都流了一地。”
  萧灵鹤斟酌着:“不好作假?未必。”
  老何不明白了,他是眼睁睁看着驸马从阁楼上摔下去的,当时好像有人喊了他一声,他魂不守舍地,脚下倏地踏空,便沿着阁楼的楼梯团身而下。
  那后脑勺咣叽一声,撞地上,摔开瓢了。
  血啊,便像扎破了水袋,沿着裂缝汹涌地溃出,直将大片青砖都洇染得暗红。
  那种伤势,作假只怕是作不来的。
  府医来了一看,都说怕是不行了,失血过多,已经救不来了。
  当下城阳公主府邸乱作了一团,但管事毕竟还是冷静的,当即将人划分三波,一波留着照顾驸马,一波去靖宁侯府知会谢侯,一波来睢园通知公主。
  不过都半日了,那靖宁侯府应当早就得知了消息,竟按捺着不动。
  公主呢,又心心念念着打牌。
  好像,也没什么人把驸马的死活放在心上。
  老何叹叹气,没敢忤逆公主。
  萧灵鹤问道:“那他要死了,我是不是就成寡妇了?”
  左右两旁篱疏、竹桃:“公主可不能成寡妇!”
  萧灵鹤颔首:“言之有理。”
  姓谢的最好还是全须全尾地从公主府出去,“寡妇”也太难听了,城阳公主风光一世,这辈子也不想被冠上这两字。
  思及此,她催促马车快些。
  一路畅行无阻疾驰城阳公主府。
  这府邸上下已是死水一潭,只差了不曾在府门外内高悬白灯笼,一把黄纸钱把人送走了,虽说谢寒商不得宠,但毕竟是驸马,人徘徊在生死边缘,就是装模作样,也是要挤一挤眼泪,故作几分悲痛的。
  萧灵鹤一入府邸戏瘾也便勾起来了,还在泻玉阁的病房外,便一径凄凄惨惨哭天抹泪儿地唤了一声“驸马啊”,说罢,便犹如一朵被雨打风吹的牡丹娇花,叫左右竹桃与篱疏两人搀着,才堪堪奔进房内。
  死寂死寂的病房里,一抹凉风打着卷儿,勾着朦胧的垂帘曼拧柔腰。
  帘帷后,一抹侧卧的身影送入瞳孔,盘桓的血腥味刺鼻得让人欲呕。
  萧灵鹤差点儿没演下去。
  看了清瘦老态的府医,脸上那种十分凝肃的神情,萧灵鹤向前去,倒伏在病榻前,看也没看谢寒商,对府医问:“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人,活生生的人,突然就不行了?”
  摔一跤竟就这么严重?
  李府医道:“人的骨肉皮囊,其实脆弱得很,经不起五劳七伤的,不提驸马这里里外外都是病……”
  萧灵鹤不信:“这么严重?”
  就在这一刻之前,她还怀疑姓谢的是买通了府医,两人沆瀣一气,想在被赶出公主府之前讹诈她一笔。
  作为帮凶,李府医还能分一杯羹。
  姓谢的平日里看起来没病没灾,根骨康健,有种“祸害遗千年”的美感。
  突然就“五劳七伤”,突然就“里外都是病”了?
  李府医知公主不信,他用手打开帘幔,示意公主自己看。
  萧灵鹤一撇脑袋,就这一瞥,眼睛便再未离开。
  谢寒商侧身向里,人是昏死的,才刚缝合了后脑那一指长的伤口,肿块之上,大团的血迹混着发丝皮肉,露出狰狞的,犹如蜈蚣盘踞般的刺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