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我们会离婚。”方静淞收敛笑容,短短一瞬恢复了冷静和淡漠,他垂眸扫了宋年一眼,抬脚与对方擦肩而过。
  手指握上门把手,方静淞背对着宋年开口:“明天,我通知律师拟协议。”
  门被重重关上,宋年垂眼看着地毯上的水渍,渐渐的,那些水痕仿佛被慢慢蒸发,最后全都落进了他的眼眶里。
  宋年仰起头,不让水痕从他的眼眶里跑出来。
  “没事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恢复记忆的原因,宋年在凌晨入睡,满脑子都是对过去和未来的忧虑,因此他没有很快睡着。
  醒来时,时间也才刚过七点,宋年起身关了空调,洗漱完听见楼下的开车声,alpha去公司的车刚走。
  宋年黑眼圈很重,精神头却还好,他找出家里多余的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这次是无论怎样也要把全部的家当都带走了。
  一只手打着石膏不方便,宋年收拾得很慢,大概是他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大,没一会儿管家过来敲门,喊他下去吃早饭。
  宋年打开门出去,门口的管家注意到他摊开后放在床上的行李箱,有些惊讶:“宋小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搬走了,提前收拾一下行李。”宋年说。
  管家闻言微怔,跟着他下楼:“可是你才搬回来……”
  关于昨夜自己和方静淞的经历,宋年觉得没什么好瞒的,就索性都对管家说了出来:“管家,我和方先生要离婚了。”
  “……什么?”管家不敢置信,“这是发生什么了?”管家本以为昨晚方先生和宋小先生能一起回来,便是两人关系和好的结果,怎么一夜过去突然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宋年实话实说:“管家,我的记忆恢复了,就在昨天。”
  管家更加震惊。饭后,收到方先生的来电,管家听后看了眼刚走上楼梯的宋年,挂掉电话的同时喊住了对方。
  “宋小先生,等会儿家庭医生会过来。”管家说,“方先生交代的。应该就是一些例行检查,你刚恢复记忆,还是要重视一下。”
  宋年停下脚步,心道这顿多此一举的检查是避免不了了。他转身回到客厅,坐等家庭医生的到来。
  一些简单的询问,大脑感受,包括血压等项目的检查,在家庭医生来后被一一做完,宋年很配合,他看见家庭医生的在病历报告上写写画画,猜想不多久这份报告就会出现方静淞的办公桌上。
  明明已经是快要离婚的人了,多此一举做这些干什么。事毕,管家送走了医生,宋年也准备回房间继续收拾行李。
  覃水稚发来消息,问他青年公寓那儿的行李是要她亲自送来,还是他给地址,她帮他寄过来。差点忘了这茬,水稚不知道他已经决定离婚了,宋年知道这姑娘一直都盼着他幸福美满,宋年想了下还是没直接说出来。
  他推脱自己没空,让覃水稚亲自送行李还是寄行李都很麻烦对方,宋年说行李暂时先放她那儿,等过两天自己有空上门亲自收拾。
  过两天……到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和方静淞离婚了。
  重新融入环境,搬家,租房子,都是需要下功夫的事。如果顺利的话,刚好能去水稚那边拖回自己的行李箱,然后就等那个时候再和水稚说清楚实情吧。
  “你和你老公和好了吧?”覃水稚说,“之前在南区医院就想问你了,谁他喵能想到你老公是方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啊。小年,你真是不够意思,居然瞒了我这么久,我还没兴师问罪呢。”
  宋年只好打哈哈:“以后请你吃饭,我买单,在首都市中心最豪华的餐厅,或者之前那家你看中的自助烤肉店,随便点!”
  “成啊,看我不狠狠宰你一顿。”
  覃水稚赶着兼职,就没和宋年多聊天。下午宋年就开始在租房软件上看房子,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新学期可以申请住校,但在这之前他也需要一个住处。
  水稚那里是可以,如果是昨天之前让宋年选择和水稚合租没问题,但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他现在恢复了记忆,过去的经历裹挟着失忆后的所作所为,让宋年处在一个矛盾的临界点。
  他的思绪其实很乱,眼下之所以外表看着还很冷静,全是求生本能的驱使。
  驱使他只想逃避、远离风暴的中心点——那就是尽快结束这场虚假的、别有用心的婚姻。
  晚上,宋年坐在客厅沙发上听见外面的车声,alpha从公司回来了。
  佣人将整洁的餐盘和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宋年起身去洗手,回来时看见刚走进门的方静淞。
  “你回来了。”几乎是下意识,宋年朝对方问了声好。
  原本在换鞋的方静淞抬眼朝他看过来,脸上情绪不明,宋年自讨没趣,惊觉自己多这一嘴。
  安静的餐桌前,他和alpha相对而坐,不发一言地吃着晚饭。因为手受伤,宋年只能用左手拿着勺子吃饭。
  早中饭时,管家很有眼力见地帮宋年夹菜,这会儿管家不知道在厨房里忙什么,一直没出现。宋年就有点不方便了,而且今晚的菜用勺子还不好吃。
  宋年索性只吃面前这道用勺子好舀的麻婆豆腐了。
  于是在宋年低头喝汤解辣的时候,方静淞抬眸看向了宋年,omega吊着一边胳膊费劲巴拉地吃饭的样子滑稽又可怜。
  方静淞只迟疑两秒就拿起了旁边的公筷,宋年却在这时抬起头问他:“离婚协议书……拟好了吗?”
  动作一顿,方静淞收回了手,他不动声色地拿回自己的筷子吃饭,声音冷冰冰的:“拟好又如何,你写字的手受伤,签得了字吗?”
  宋年倒没考虑到这一层,“左手签,不可以吗?”
  方静淞瞥了他一眼,宋年轻咳两声缓解尴尬:“总不能要等我伤好才能离婚吧……”
  方静淞皱眉,望着满桌饭菜瞬间没了胃口,他嘲讽宋年的自作多情:“你倒是会做梦。”
  对方突然起身离开餐桌的行为吓了宋年一跳,alpha进书房了,宋年一个人还在用左手握着勺子和饭菜做斗争。
  饭后宋年被叫进书房,alpha满脸不悦地递给他一份离婚协议书,宋年草草翻看了两页就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份离婚协议书实在眼熟,没记错的话,宋年统共看过两遍。是几个月前方静淞让人拟的那份。
  所以今天方静淞根本没让律师重新拟定离婚协议书……到底是不在意,还是不想?宋年胡乱想了一通,盖好笔帽,将笔和离婚协议书递给方静淞。
  “你觉得,这有法律效力吗?”看着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方静淞接过离婚协议书又放下,觑了眼宋年。
  “左手写字就是这样……”宋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离婚双方都没有异议,包括未来都不会有反悔的可能,谁会揪着一个签名笔迹不放呢。
  “谁知道呢。”alpha像是预见到他的内心所想,语气嘲弄地反问了一句,并随手将文件丢进了碎纸机里,“不想拖到伤好了再离婚,就起码练好了字再来。”
  宋年无语,这一刻真想痛骂对方。转念想惹怒了方静淞对他没半点好处,就当是对方严谨吧,宋年忍了忍,说:“那我回去练。”
  其实是只敢小发雷霆,顺着alpha的话反讽回去罢了,宋年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离开书房,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alpha自大又傲慢的样子会忍不住发飙。
  翌日一整天宋年都在练习用左手写字,其实不难,名字就两个字,练一会儿就能和右手写字时的字迹一样了。
  宋年坐等晚上方静淞从公司回来后签署离婚协议书,结果偏偏今晚alpha加班。
  宋年在卧室的床上坐等又躺等,一直等到晚上零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宋年听到楼下传来动静,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跑下床趿拉着拖鞋打开门,正好与上到二楼的方静淞撞了面。alpha西装外套搭在右手臂弯,经过宋年门前时浑身酒气,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等等。”宋年喊住朝前走的方静淞,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能签字了。离婚协议书,给我吧。”
  一分钟,也许更久,在宋年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看见走廊里离他三步远的方静淞原地站立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塑,背影却落寞。
  “离婚协议书我让律师重新拟了,婚内财产要清算,所以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良久,alpha终于出声。
  宋年有些错愕:“我说了我不要任何财产……”
  “某些人可以绝情,我却不想欠人人情。”方静淞道。在宋年继续表达自己是怎样不在乎财产分配只求尽快离婚时,方静淞不耐烦地打断:“宋年,我很累。”
  宋年噤声了。他看着alpha走回次卧,突然心生不安。
  之后三天,每一天宋年都在方静淞下班回来后问及离婚协议书是否拟好的事,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还没有。
  拖得时间越久,产生变数的几率越大,宋年开始不安起来。某日早晨他准备出门亲自去一趟律所和民政局打听离婚程序的办理,但管家在他出门前拦住了他,以关心和方便性为由,提出从家中派车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