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我要是告诉我爹——”
  “快闭嘴吧你!”
  赌徒张三满口爹爹爹,沈眠瞬间回忆起了张尚书给自己的那本假账。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一把拎起张廉的衣领,恶狠狠道:
  “你爹户部尚书了不起啊?”
  “我告诉你,别说你爹是户部尚书,你爹就是一棵大树、是猫是狗是牲畜,你也得把欠的银子还了!”
  他冷笑一声,把张廉甩到一边:
  “你不是要告诉你爹吗,我帮你!”
  看来张尚书这个好大儿,连最后两天安生日子都不想让他爹过了。
  张廉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嚣张的小少爷。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户部尚书是多大的官,整个朝中,就没几个人敢惹他爹不痛快的!
  就算是打赢了兰鞮的卫国公,想要粮草,不也得看他爹的脸色?
  他爹说没有银子,卫国公不也没办法!
  “木樨。”
  沈眠朝歪撑着桌沿的张廉抬了抬下巴:“把人带着,去对面客栈。”
  说完,他扭头对张廉身后那个一脸绝望的小厮笑了下:
  “你是他家的小厮?
  “快去把他爹找过来,在对面等你,我倒要看看,户部尚书要怎么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张廉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木樨,条件反射后退半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就是一黑。
  “主子。”
  木樨拎着张廉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要不要把他舌头割了?”
  吵得要死,还敢冒犯陛下。
  沈眠:?
  他顿了顿:“倒也不必。”
  木樨,不愧是差点一天洗两次奶茶豹的狠人!
  影卫都这么凶残的吗?
  见小厮两股战战不敢动弹,沈眠瞟他一眼:“怎么,你想留下来陪你家大公子?”
  小厮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浑身一抖,连忙回神,连滚带爬地走了。
  沈眠活动了几下手腕。
  这张三还挺沉。
  他看着犹豫要不要上前来的伙计,清了清嗓子:“个人纠纷、个人纠纷。”
  “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这些是赔偿店里损失的。”
  沈眠和颜悦色地将桌上的筹码全推了过去。
  伙计看着那堆筹码,只觉得这东西烫手得很。
  沈眠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人,直接去对面客栈要了间上房,又点了一壶好茶、两盘果子,开始慢慢等人。
  张廉则被木樨两下捆了起来。随手丢在一边。
  他只昏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短暂的迷茫之后,他眼神恨恨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
  此时除了疼痛恼怒,他心里全是害怕。
  被赌博冲昏了的大脑,终于冷却了一些。
  想到自己方才大庭广众之下说了什么,张廉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几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爹,他爹等下不会真的来了吧?
  陆璋坐在一边,默默拿起一颗苹果,给沈眠削果皮。
  边关的粮草一直紧缺。
  太祖在时,父亲是他最信任的小将军,可等到太祖驾崩,先帝登基,手握兵权又常年驻扎边关的卫国公,就变得碍眼了起来。
  从那时起,朝廷拨发的粮草就总是一拖再拖。
  他们本来想着这次大败兰鞮,没准皇帝高兴,要粮草能容易些。
  哪想到皇帝松了口,户部却咬死没钱。
  想到之前看的账册,陆璋的脸色有些沉。
  他暂时还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打算。
  此前重臣贪污,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况且张忠也说过,新帝的陵寝刚刚动工不久……
  也不知道张忠最后能吐出多少东西来。
  这些里面,落到边关的又能有多少?
  “陆璋?”
  听到对面的声音,陆璋猛然回神。
  沈眠扣了扣桌子,提醒道:“苹果已经被削了三层了。”
  再削下去就只剩苹果核了。
  陆璋立刻收刀,低声道:“抱歉——”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地上的张廉猛地弹动起来,破口大骂:
  “陆璋?你是陆璋!?”
  他整个人往上窜了窜,脑袋在沈眠和陆璋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好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们一伙人,就是过来故意给我下套的?”
  张廉咬牙切齿,大声咆哮:“刚才你果然出千了!”
  沈眠:……
  不是,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想出不出千的问题。
  张尚书的这个儿子,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想、你想用我的事威胁我爹?”
  张廉迟钝的脑子开始缓缓转动:“你敢持质朝廷命官家眷,你要做什么,你要造反吗!”
  听到“造反”两个字,陆璋的动作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沈眠:嗯?
  造反……
  谁造反,张尚书吗?
  “好啊,是不是户部没钱拨发粮草,你就想要威胁我爹!”
  张廉脸上满是的恶意,眼睛盯着陆璋,像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怎么,你们从兰鞮哪儿翻到的狗食不够吃的,还要上京城来要?”
  “区区兰鞮打了这么多年,前年,还是大前年?”
  陆璋闻言,呼吸瞬间一窒。
  张廉语气轻蔑:“京城里谁不知道,那一场仗卫国公要了多少粮草,打了多久,结果呢?”
  “我看就是卫国公玩忽职守,要我是陛下,不降罪都是仁慈了,你们还好意思要粮草?”
  “我看你们都是废物,卫国公带出来的呃——”
  他话没说完,一颗缺了口的苹果便狠狠地砸在了张廉的脸上。
  陆璋对面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咯吱”,随后便有一道人影窜了出去。
  沈眠直接把人踹到墙角,弯腰凑到他面前,语气阴森森的:
  “你要是不想要这舌头,我就帮你割了!”
  “天天只会蹲在赌场里的废物,也配在这儿说边关的将士。”
  “区区兰鞮?你这么厉害,那改日就给你送到边关好了。”
  “要是没有卫国公守着边关,等兰鞮人打过来,你这种废物早就被他们切碎扔锅里当配菜了,还能在这里放屁。”
  张廉的发冠被砸歪,黏着果汁的头发耷拉下来,脸色由红变青又青变紫。
  陆璋起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人,随后抬手,从怀里掏出了张干净帕子。
  “公子擦擦手吧。”
  他侧头看向沈眠,眼神里还带着没褪去的寒意,语气却很柔和:“这家的梨子看着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沈眠不想吃梨。
  他现在想抄家。
  三年前的那一战,小说里只有寥寥数笔,但就是这样,沈眠也能从中窥见当时战场的残酷。
  这人在京城过着安稳日子,每日流连酒楼赌坊。
  用自己爹贪污来的钱过着醉生梦死一掷千金的生活,若不是事情败露了,他甚至有可能在张尚书的运作下,走到朝堂,爬到高位。
  就这,还敢大言不惭地侮辱守关将士。
  他的十八岁,身边是安稳,是繁华,而陆璋的十八岁,四周却只有火与血。
  若是朝廷的粮草再及时些,那场仗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那么惨。
  陆璋静静地看着沈眠。
  他脑子里忽然十分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年幼时见过的一只猫。
  被养得干干净净的白猫眼睛蓝汪汪的,看着很可爱,每天不是去河边抓鱼玩儿水,就是趴在家里那条黄狗的脑袋上咬狗耳朵、踹狗脑袋。
  看上去很会欺负狗。
  但就是这样的小猫,却在那条狗被兰鞮人揪住后颈往外拖的时候,想也不想地扑上去,死死咬住了兰鞮人的脸。
  陆璋又开始摸他腰间的那枚玉佩了。
  沈眠用眼角去扫陆璋的表情。
  陆爱卿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他也不太会安慰人,这么办……
  让陆爱卿把地上这狗东西打一顿出气?
  木樨安静地站在一边,悄悄摸了下身上的匕首。
  她就说,刚才就应该把这东西的舌头割了。
  *
  张尚书刚刚回府,一杯热茶还没喝完,管家就把惊慌失措的小厮带进来了。
  “老爷,老爷!”
  小厮一进门就扑倒在地,磕磕巴巴道:“不、不好了……”
  “大公子出门和人起了冲突,被人打了一顿,扣下了!”
  他不敢说张廉是去赌了,想了一路,最后决定避重就轻,只说是和人起了冲突。
  张尚书听罢猛一拍桌子:“什么!”
  “起什么冲突,廉儿平日为人老实,怎么会和人起冲突。”
  “真是反了天了,欺人太甚,天子脚下,竟然还敢打人?”
  问到具体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厮脸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