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谢君棠道:“朕想替你出气。”
  云岫并不想领他的情,断然拒绝了他,“用不着陛下替我出气,我也不配您替我出气。”
  谢君棠静默了半晌,突然一口咬在他肩头的秋海棠纹绣上,犬牙锋利,有些微的刺痛感,云岫闷哼了下,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最后被强行翻转过来又被咬住了喉咙。
  云岫短促地“啊”了一声,立即感到有温热的东西在颈项上来回地扫,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让他汗毛倒数,浑身紧绷,感官全被集中在上面,床帏之内空气一下稀薄了起来,教人喘不上气。
  谢君棠道:“你的事就是朕的事,朕为自己的事着恼出气,总可以罢?”
  云岫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来,立马捧着他的脑袋企图推离自己的颈项,边拉扯边道:“谢瑜安偷的又不是您的侍女,与您何干?我的事如何就成了您的事?好没道理。”
  谢君棠没有回答,手游蛇似的探入云岫的寝衣内,竟一下抓住了他的软处。云岫挣扎不得,随着他的动作水浪间沉浮了几遭,忽觉一个大浪迎头打来,他哀哀叫了几声后软软地沉入水底,然后又听谢君棠在自己耳畔低语道:“你就不好奇朕怎么替你出气?”
  云岫已无力去探究,头脑里昏黑一片,只等着平息。
  谢君棠与他五指相交,反扣住他的手,对方掌心里黏腻一片,臊得云岫无地自容。见他不吭声,对方用一种无比认真地口吻道:“朕要偷他的未婚妻来替你出气,好是不好?”最后一个好字落下时,对方把着他的手来到一处硬挺上,云岫当即大惊失色,什么旖旎缱绻都散了个干净,正要缩回手,又听对方温声道:“在你愿意前,朕不逼你,你也用手好不好?”
  第124章 生辰
  当然不好!说什么不逼他,可眼下是在做什么!
  云岫此时手上没什么气力,无奈只能两只手一起,弄了许久才出来。此时他已累得受不住,两条胳膊如同灌了浆,连手指都抽了筋,略微动弹就疼得厉害,不过片刻他就睡了过去,彻底没了知觉。
  因那些没羞没臊的事,加之这一夜都是些糟心事,云岫都不愿去回忆,也就把那些“出气”之言忘在了脑后,等再想起来时,已是几日后,盖因看到几个大箱笼被内侍抬进了侧殿,打开一看,里头装的都是自己落在郡王府的东西。
  云岫呆住了,不知这又是闹得哪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是谢瑜安突然良心发现主动给他送来的。
  冯九功笑着告诉他,“这是陛下吩咐的,让奴婢派人去接您的婢女小厮回乡的同时,和庆顺郡王世子讨要,还特意吩咐了,凡是您的东西都要一件不落地拿回来。”他怕云岫不明白,还指了指那晚云岫自己抱回来的百宝箱。
  云岫眼皮一跳,惊讶道:“还指明了要拿此物?”
  “正是。”冯九功含笑点头。
  云岫捏了捏手指,暗道这是存心要整治谢瑜安,百宝箱在他这里,对方拿什么交差?
  “后来呢?”
  冯九功道:“谢世子应当早已发觉箱子不见了,他颇为鸡贼,对奴婢的人说,因照管东西的侍女病了,且东西又多,怕旁人去收拾会有缺漏,希望宽限上几日。”
  自己的物品都是松萝收着的,百宝箱又一直摆在显眼的地方,东西不见了,必定是瞒不过她的,她知道了,势必会告诉谢瑜安。东西莫名丢了,还是谢瑜安怀疑有藏宝图、万分在意的百宝箱,他肯定急坏了,恐怕已经私下里寻了一阵,哪知又碰上皇帝来讨要,可想而知对方会有多么的心慌意乱,措手不及。
  云岫想了想,问:“他怎么圆谎呢?”
  冯九功说:“今日他亲自入宫,又抬了这些东西进来,为的是向陛下请罪,说他一时不察,府里遭了贼,百宝箱连同几样古董字画一并失了窃。”
  这理由经不起深究,过于牵强了,但谢瑜安也只能这样说。
  “陛下怎么说?”
  “陛下没见谢世子,只命他在殿外跪着,跪了半日才命奴婢传话给他,说那口箱子是他的心爱之物,决不能容忍落在贼人手上,还限期十日,要谢世子逮住贼人,拿回失物,否则必有重惩。”
  云岫咋舌,心道这可比直接打谢瑜安一顿都要令他难过,这十日对方只会一日比一日心焦,箱子他自然是寻不着的,还得为自己撒的谎演足了戏,等受够了腹热心煎的苦头后,谢君棠恐怕还会让他吃一顿皮肉之苦。
  云岫自小和谢瑜安一块儿长大,此刻猜到他要遭大罪,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若说痛快,似乎是有一点,却并不多,倒仿佛与前几日阿倦说的他大仇得报后的感受有些相似。
  他咂摸了半天,越发觉得没意思起来。
  谢君棠以为云岫看到谢瑜安倒霉会高兴,但实际上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他便又觉得云岫对其有情,心里再次不痛快起来。
  两人一个不痛快,一个恹恹的不得劲,面上虽未急赤白脸地闹翻,终归隔着什么,氛围很是古怪。
  十日之期转瞬而至,谢瑜安没有箱子交差只有一顿好打的结果。
  谢君棠这厮也是存心要折辱他,让羽林卫把人拖到一个人来人往的地界,先是掌嘴再是扒了衣裳一顿廷杖。众目睽睽之下,什么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外人不知内情,一时众说纷纭,猜什么的都有。
  谢君棠以为云岫总该高兴了,可惜还是没有,于是那种焦灼僵持便又无声地延续了下去。
  今年冷得早,十月上旬就下了雪,气温骤降,天凝地闭。
  月底的某日晚膳时分,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君棠来,云岫还当他仍在理政,眼见菜凉了大半,正要命人拿下去热一热,忽见方玉着急忙慌地进来,说陛下在宣政殿忽然晕倒,不省人事。
  云岫懵了,脸上血色褪尽,眼中神采像是被黑夜吞噬的晚霞余辉,转瞬暗淡,他怔怔地坐着,直到方玉轻推了他几下,又一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紧接着,他蓦地想要站起身,但他的腿在打哆嗦,撑在桌沿的两条胳膊也抖个不停,即便手掌用力到起了一排青筋,身体还是软倒在椅中,反复试了许多次,才勉强站稳。
  方玉怕他摔着,刚要去扶,冷不防他突然就往外跑,撞得桌椅挪位,那声响,听着都觉得疼,可云岫全然不觉,跑得鬓发凌乱,衣襟松散,途中连鞋掉了也顾不上捡,只一味往宣政殿方向冲。
  方玉竟追不上他,拾了鞋子缀在后头喊他,对方也不曾回头。
  云岫没命地跑,风是冷的,头脑却是昏涨剧痛的,像淋了滚油一般,直到撞进了御花园,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在当场,他才踉跄着缓缓停下了脚步。
  因下过几场雪,即便是在夜里,御花园中也该是白茫茫的一片,可眼前所见,与设想的大为不同。树梢上的积雪都被清理干净,用绸缎、彩绢扎成花叶点缀其上,原本光秃秃的树木好似一夜回春,百花齐放,千朵万朵压满枝头。除此之外,还有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精巧琉璃灯,里头点着火烛,挂在树枝、山石、亭台、廊轩上,将整座御花园照得辉煌耀目,宛如琉璃世界,神霄绛阙。
  一切如梦似幻,云岫晕晕乎乎地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长廊前,只见廊顶上也有绢布制的假花做点缀,却和方才见的有所不同,特意扎成了藤萝样式,千丝万缕地垂落下来,仿若飞瀑溪流。
  藤萝之间的空隙中还悬着许多小玩意儿。云岫乍见之下,不由地既惊又喜,他一面分花拂柳地往前走,一面仰头往上看,在藤萝间发现了拨浪鼓、面粉娃娃、布老虎、陀螺、风车……琳琅满目,数之不尽,比百宝箱里的耍货还要齐全。
  云岫穿梭其间,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长廊曲折蜿蜒,云岫一路走一路看,等即将走至尽头时,忽闻一阵空灵的琴声叮咚作响,如山涧滴泉,似珠滚玉盘,仿佛百鸟朝凤,亦如月华倾泻……变幻多端,撩拨心弦。
  云岫听出是首祝寿的古曲,心尖像是被羽毛搔了几下,他不由地加快步伐,寻着琴声往前跑,待走出长廊,绕过花台,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谢君棠白裘黑发,丰神飘洒,身姿高彻,犹如瑶林玉树。他垂眸敛目,轻抚琴弦,十指抹挑勾剔,打摘劈托,流畅娴熟。待弹完一曲《鹤猿祝寿》,紧接着又是《鹤冲霄》,最后以《凤求凰》收尾。
  曲尽之时,谢君棠才终于抬眸望向云岫,嘴角微扬,粲然一笑道:“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云岫愣怔了片刻,随后眼底涟漪微漾,脸上绯红似桃杏,他避开对方的目光,略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绞着衣袖,良久才磕巴地道了句谢,赧然地低下了头。
  谢君棠岂会只甘心得到一句谢,立马追问道:“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我……”云岫愈发无措,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您……您怎么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