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锦岁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双腿软得像棉花,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薛沉璧察觉到她身体一沉,连忙用力去扶。锦岁的头无力地向后仰去,发髻散乱,几缕青丝黏在脸颊上,昏了过去。
  薛沉璧立刻眼疾手快地抱住昏倒的锦岁,惊呼出声:“嫂嫂!”
  “快去请大夫,快去!”
  锦岁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薛沉璧怀里,彻底失去了知觉。
  -
  “人真死了?”
  燕云奕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语气里满是怀疑。他斜倚在紫檀木软榻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显然对这个消息并不完全相信。
  站在下方的李鹤洲躬身回话,他身着藏青色锦袍,袖口绣着暗纹,神色恭敬却又带着几分笃定:“回殿下,据密探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燕云奕冷哼一声,将白玉扳指在指间转了个圈:“裴霁明那厮向来命大,区区一场洪水就能要了他的命?本王总觉得这事有诈。”
  李鹤洲垂眸,眼帘垂下的瞬间,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
  裴霁明死了,那个占着岁岁的男人终于消失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连呼吸都带着雀跃。
  但他很快敛去所有情绪,依旧是那副恭敬模样,声音平稳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下官看着不像,据密探来报,裴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昏了过去。现在作为主心骨的裴夫人昏倒,整个裴府现在乱成一团。”
  李鹤洲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锦岁柔弱的模样。她晕倒时定是蹙着眉,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泪,那样脆弱,那样需要人保护。
  第51章 心似浮萍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了◎
  燕云奕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撇向垂首立在一旁的李鹤洲。他沉吟片刻,声音不高不低:“那且先观望一番*吧,看看裴府的动静再行事。”
  说完,他接着补充道:“你让人盯紧些,看看裴府接下来的动静。是忙着寻尸,还是先料理后事?等清楚了这些,咱们再相机行事也不迟。”
  李鹤洲点头,随后退下了。
  李鹤洲从燕云奕府邸出来时,夜色已深。
  他坐上马车,车帘落下的瞬间,脸上那副恭顺的面具便彻底碎裂,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暗流。
  “去,”他对着身侧的人低语,声音冰冷,“把裴将军已亡故这个消息放出去。”
  心腹一愣,迟疑道:“少爷,这话若是传开,怕是会……”
  李鹤洲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意:“怕什么?越乱越好。”
  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锦岁的反应。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李鹤洲闭着眼,脑海里已勾勒出谣言散播后的景象。他又吩咐:“再让人去茶楼酒肆里念叨念叨,就说裴夫人年轻貌美竟然成了孀妇。裴家灾祸不断,先是裴老夫人,再是裴将军…”
  这话更毒,字字都往锦岁的名声上扎。他就是要让她被流言蜚语包围,让她孤立无援,让她觉得这世上唯有自己能为她遮风挡雨。
  在她焦急万分时自己再出面替她解决。
  想到这里,李鹤洲不禁露出一抹笑意。乱吧,越乱越好,乱到极致,她才会回头看他。
  -
  锦岁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惊醒的,睁眼后耳边是薛沉璧压抑的啜泣声。她想开口唤人,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嫂嫂你醒了!”薛沉璧喜极而泣,连忙端来温水,用小勺一点点喂进她嘴里。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让锦岁的喉咙舒适了不少。
  见到这样的锦岁,薛沉璧是止不住的流泪:“嫂嫂你昏迷了两日,大夫来瞧了后说嫂嫂你是忧思过度,悲恸伤肝,又加上连日操劳损耗了元气,如今气血两虚,需得好生静养才行。”
  说着,薛沉璧又抹了把泪道:“大夫再三叮嘱,切不可再动气,更不能劳心费神,否则伤及根本,怕是要落下病根。”
  可锦岁哪能安心静养。
  刚能开口说话,锦岁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找到夫君?”
  她的声音嘶哑,但是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儿,直冲冲撞进薛沉璧的心里。
  薛沉璧强忍着泪意,嗫嚅道:“还未、未传来消息,嫂嫂再等等,再等等…一定能找到表哥的下落的…”
  锦岁的眼神暗了暗,任由着薛沉璧将苦涩的药汁送入口中。
  将锦岁安顿好后,薛沉璧叮嘱着让他她好好静养,随后出了房间。
  吩咐好一切后,薛沉璧径直去了账房。
  她想着如今锦岁身体虚弱,那么剩下的事情理应她来代劳。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啜泣声。
  薛沉璧循声望去,春雨和秋月跌跌撞撞的跑来,脸上满是泪痕。
  薛沉璧心中狐疑,秋月行事稳重,鲜少见她露出过这种表情。正要开口询问,便听见春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诉。
  “表小姐,表小姐!”春雨跑到薛沉璧的面前,哭得抽噎不止,“今儿我和秋月出府替少夫人抓药,刚走到街角的药铺门口,就听见了外边的风言风语。外边、外边都在传少夫人的闲话,说得太难听了!”
  薛沉璧心里咯噔一下,眉头瞬间拧起,厉声问道:“传什么了?仔细说清楚!”
  站在春雨身旁的秋月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她用袖口胡乱抹着眼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越抹越多,抽噎着道:“外边都说少夫人不、不吉利…说老夫人前脚刚走,将军后脚就没了消息,都是少夫人带来的祸事……”
  春雨听着秋月重复那些恶毒的话语,哭得更凶了,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还有更难听的!他们说少夫人克死了老夫人,还克死了自己的夫君!简直就是煞星…”
  “岂有此理!”薛沉璧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哭腔,“是谁在散播这些谣言?派人查!给我查清楚!”
  薛沉璧气不过,胸腔剧烈地起伏,接着又道:“那些人是疯了吗?!官眷都敢置喙!老夫人是寿终正寝,表哥是替朝廷办事才出事,关嫂嫂什么事?!他们凭什么这般污蔑嫂嫂?!”
  她来回踱了几步,脚下的绣鞋重重地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她看向两个哭得伤心的丫鬟,眼神坚定:“府上的下人都不许在嫂嫂面前提起这件事,若是说漏嘴了,直接发卖了出去!”
  春雨和秋月连忙点头应下,擦着眼泪退了下去。薛沉璧望着她们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锦岁的院落,眉头紧锁。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外面的谣言一日不除,嫂嫂就一日不得安宁。
  接下来的几日,薛沉璧一面让人严查谣言的源头,一面严令府中上下封口,府里倒也算平静。只是锦岁的病时好时坏,依旧整日卧在床榻上,不言不语,眼底的光像是被彻底抽走了。
  这日午后,陆氏提着食盒来了裴府。她刚进锦岁的院落,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心里一紧,快步走进内室。
  “母亲…?”锦岁听到动静,勉强从床上坐起身,声音依旧虚弱。
  陆氏放下食盒,握住锦岁的手,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心疼得直掉泪:“岁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陆氏擦了把眼泪,京中近来的风言风语她早就听说了,江父和江锦书听后气到不行,动用了一切人脉关系将谣言压了下去。
  她心道,好在府上现在主事的这位表姑娘也是个有主意的,那些难听的话并未传到锦岁的耳中,这让陆氏松了一口气。
  陆氏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上锦岁的青丝,眸中满是心疼:“岁岁,你怎得瘦了这样多…”
  锦岁低下头,没说话。这些日子,她心里像压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陆氏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岁岁,有些话为娘不知当不当讲…这些话也是你父亲和哥哥让我转告给你的…”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娘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裴将军……怕是回不来了。你还这么年轻,守着这空荡荡的裴府有什么意思?不如……和离吧。”
  “母亲…”锦岁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氏,“您在说什么?裴府现在这副光景,我怎能和离?”
  “娘是为了你好。”陆氏眼眶通红,“你还般年轻,难道要守一辈子寡吗?凭你的容貌和家世,再找一户好人家不难。娘不想看着你就这么毁了自己。”
  锦岁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母亲,夫君只是失踪了,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就算……就算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不会和离的。我是他的妻子,这是我的责任。”
  她的声音虚弱,但是带着一股坚定。
  陆氏看着女儿倔强的模样,知道劝不动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娘不逼你。只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别让娘担心。你也知道的…我同你父亲还有你哥哥会一直在你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