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锦岁抬手*替他整了整歪斜的披风。
  裴霁明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灼热的大手不断摩挲着锦岁的手。
  “怎得手这般凉?快些回去歇着。”
  锦岁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了她眸中的情绪。
  “莫让我….们等太久。”
  此刻,沈氏也在如意的搀扶下走到裴霁明的身边。
  “霁儿,此番前去,一定要当心呐。”
  裴霁明点头道:“莫要担心我,年关之前定会赶回来。”
  说完后他翻身上马,靴子踩得马镫发出清脆声响,他撇了一眼府门前的那两抹身影。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锦岁的心也一点点冷了下来。她凝望着那抹身影,直到慢慢消失。
  如意已经将沈氏搀扶着回去歇息了,秋月见状,也对着锦岁道:“少夫人,天色尚早,先回去歇歇罢。”
  锦岁点头道了声“也好”,她强撑着挺直脊背,在抬脚跨过门槛时,膝弯不受控地软了一瞬,幸好秋月及时扶住,才未失态。
  见锦岁路都有些走不稳,秋月难得惊呼了一声:“少夫人,您这是怎得了?”
  锦岁的耳尖浮上一层霞色,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没怎么。”
  第36章 意在他处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裴霁明奉旨离京后,似乎把锦岁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彼时,已至深秋。满城的梧桐也渐渐被染成金黄色。
  时间越久,锦岁心底日益蔓延的思念与不安就越深,好在裴霁明基本上每到一处官驿便会捎来信件报平安。
  不过越往后,锦岁越无暇再想这些,她也逐渐变得忙碌了起来。因为快至年关,府中的账目也愈发多了,锦岁便时常坐在案桌前理账。
  薛沉璧见锦岁十分忙碌,于是开始学着为锦岁分忧。
  起初薛沉璧是不大懂这些的,她之前被缚于闺阁,也未曾学过这些。摊开的账本上,“杂役月钱”、“厨房采买”等条目看得她头晕目眩,更别提那些复杂的收支计算。
  好在锦岁一直在细细教她,现今也总算能看清楚些眉目来。
  她坐在锦岁身侧,指尖灵活地拨动算珠。
  见到此番场景,锦岁欣慰地一笑:“你学得倒快。”
  “有嘛?”薛沉璧停下动作,抬眼望向锦岁,眼中带着几分被锦岁夸奖的欣喜。
  “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许多地方仍是一知半解。”
  “慢慢来。”锦岁莞尔一笑,然后她搁下手中账册,从案头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是“内宅典要”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紧接着,她缓缓开口道:“理帐不过是内宅事务的皮毛,这册子里,仆佣调度、物资采买皆有记载。这本书的内容你今后跟在我身边慢慢学。”
  锦岁一边说,一边翻开册子。
  “内宅之事冗杂,我们身为女子,被拘于闺阁之中,看似清闲,实则更要懂得这些。多学一分本事,日后遇事便能多一分从容。你这般聪慧,若能将这些都学通透了,便是独当一面也不在话下。”
  说完,锦岁将册子递给薛沉璧。
  “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过来问我。”
  薛沉璧接过册子,点了点头。
  锦岁说的这些,是她过去不曾听过的话。这番话令她的心中升起丝丝暖意,若是她母亲还在世,会不会也如锦岁这般教导她?
  不待薛沉璧多想,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盼儿略带急促的声音。
  盼儿扶着门框喘得说不出话,“少夫人、表小姐…..”
  “宫里头来了位小公公…”
  锦岁执笔的手一顿,墨水在账册上晕染出墨晕。
  沈老夫人去寺里烧香拜佛去了,现在府中也仅仅只有锦岁和薛沉璧。
  她的夫君前些日子奉命离京,按理说不该有宫中差遣,那为何还会有宫中小公公来裴府拜访?虽有疑惑,但她和薛沉璧一刻也不敢耽搁,即刻前往前厅,去看看到底是哪位小公公。
  -
  进喜在裴府前厅候了一会,不过须臾,便瞧见锦岁带着薛沉璧过来。
  待锦岁与薛沉璧踏入厅中,他立刻堆起笑脸,上前半步行礼:“裴夫人,薛小姐。”
  锦岁没见过这位小公公,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小太监。
  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进喜不等二人开口,便抢先说道:“奴才叫进喜,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太子殿下知晓前段时间裴将军升官后十分欣慰,不过因为殿下前些日子有些忙没空道贺,现下得了空便差奴才给府上送些贺礼。”
  说着,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只见四人抬着漆盒鱼贯而入,盒中隐约传来器物相撞的清响。
  锦岁嘴角勾起一抹礼貌的笑意,心中却颇为疑惑。
  锦岁微微欠身后道:“有劳进喜公公了,不过前些日子夫君奉旨离京,怕是没法谢恩了。妾身替夫君谢过太子殿下。”
  进喜哈着腰退后半步,嘴角笑意堆得愈发谄媚:“既然东西已经带到,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进喜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一旁候着的薛沉璧。
  跨出裴府门槛的瞬间,进喜心中暗自腹诽。殿下身为堂堂东宫储君,偏要借裴府的名义给个旁支小姐送礼,送个东西都要拐八百个弯,他这个当奴才的还真是捉摸不透主子的想法。
  送走进喜后,锦岁二人也松了口气。
  薛沉璧带有疑惑的语气询问:“嫂嫂,为何太子殿下要趁着表哥不在的时候过来送贺礼?”
  锦岁摇摇头,毕竟她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岁随后示意盼儿将那几个漆盒全部打开。
  见到漆盒内的东西后,众人皆是一愣。
  盼儿藏不住心思,于是脱口而出,“这是——”
  只见每个盒中都有几柄精致的油纸伞层层叠放,并且每柄伞面都绘着不同的花样。
  盼儿惊呼:“这莫不是给表小姐的罢…”
  刚说完,盼儿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捂住了嘴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岁撇向盼儿,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她瞄了眼薛沉璧清冷的面容,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接着说道:“就是那日表姑娘被陈小姐寻了麻烦….陈小姐用马鞭将表姑娘的油纸伞打坏了….”
  盼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慌乱地在锦岁与薛沉璧之间游移。
  “不过、不过奴婢只是无端揣测….少夫人和表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锦岁望着眼前堆叠的锦盒,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这哪里是什么无端的揣测,太子殿下的心思早已是昭然若揭。他此番举动,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说是给裴将军的贺礼,可谁都看得出来,这实则是给薛沉璧的赔礼。
  到底是心思缜密的太子,打着裴霁明的名号,这样一来,既能保住薛沉璧的名声,不让她因这份礼物而陷入流言蜚语之中,又能不动声色地将赔礼送到薛沉璧的手中。
  就在此刻,薛沉璧沉声开口道:“我与太子素无交集,嫂嫂不必多想,把这些东西放进库房罢。”
  薛沉璧的声音冷冷的,似乎对这些赔礼十分抵触。
  倒别说用了,她看都不会看一眼。倘若不是太子御赐的话,她定要将这些东西都扔出去。
  锦岁有些担忧,薛沉璧向来待人清冷,若是太子殿下惦念上了沉璧该如何是好。
  沈老夫人从寺庙回来后,便从丫鬟口中听闻了东宫送礼的这桩事。
  此刻沈氏坐在暖阁主位,沈氏凝眉,她看向在一旁垂着头的薛沉璧,问道:“沉璧,你是何想法?”
  陈家的势力如日中天,加之皇后娘娘本就有意将太子妃之位给陈家的独女。若是太子殿下对薛沉璧有所青睐,于她而言并不是件好事。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让裴府的姑娘同皇家沾染上关系。
  薛沉璧说道:“外祖母,我与太子殿下并无交集。对太子殿下也并无旁的想法。”
  她的声音清冷且坚定。
  见薛沉璧这般说,沈氏也逐渐放下心来。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罢了罢了,你回去歇息罢。”
  薛沉璧走后,如意这才耐不住性子上前询问道:“老夫人,这太子殿下究竟是何意?”
  沈氏听后她的眸子又黯淡了几分:“倘若是单纯赔礼也就罢了…”
  沈氏长叹一口气。
  薛沉璧是她爱女裴澜仅存的血脉,她如今只想好好护着她这个命苦的外孙女。若是沉璧想要嫁人,那就好好替她择一门亲事;如若不想嫁人,那就一直养在裴府,让她无忧无虑地。
  -
  自东宫送礼后一连过了十数日,天气也愈发地冷了。
  暖阁的地龙烧得更旺了,锦岁案头的账册也越堆越高。
  这几日,沈老夫人身子又有些不适,一连吃了好几日的药也不见好,薛沉璧忙着照顾她,没了薛沉璧的分忧,府中的大小琐事又全部落在了锦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