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玖鸢心里乱得不行,她看着萧烬眼里的怒火,又看看那发着诡异光的噬魂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她脑子里浮现出巫族那些古老的祭祀仪式,噬魂刃在里面可重要了,难道这些也都是假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说只有我能打开生门?”玖鸢努力压下心里的慌张,问道。
  这时候,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好像萧烬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把她往一个更深的陷阱里推。
  萧烬微微挑了下眉毛,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因为你是巫咸族的后代,还是处女,血是纯洁的,当然只有你能打开封印。本来是想借你的血解开噬魂刃最后的封印,让被困在里面的灵魂重获自由,再用他们的力量报仇。可现在,那些死去的灵魂就在这儿。”
  “这些冤魂……”玖鸢看着那些飘着的灵魂,“他们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
  “这些都是没地方去的冤魂,是我把他们收留下来的。”婴王这时候的身体像个小孩,声音也很稚嫩。
  婴王的指尖突然出现了一朵千瓣冰昙花,每一片透明的花瓣里都映着血色的星辰。
  他踩在虚空中,一步步往下走,脚下的枯骨台阶缝隙里爬出好多水母一样的魂灵,这些魂灵半透明的触须后面拖着一道道泣血的光痕。
  “这石岭地脉的深处,原来是三界里最大的盲眼蚌精变成的。”婴王的声音突然变得又老又沙哑,像砂石摩擦的声音,“一千三百年前,昭月廿三年,萧氏十七口人被挖骨抽筋,填进了蚌精的嘴里。”他话刚说完,那八十具水晶棺材里的胎儿突然一起哭了起来,哭得岩壁上的鳞片一样的朱砂都簌簌地往下掉。
  裂缝里渗出的金色液体聚在一起,变成了一面水镜,映出了古代战场的画面:
  满天的狂蛟在撕咬着穿着铠甲的将士,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举着血色的玉璋,战车下面躺着一个胸骨全碎了的白袍少年。仔细一看,这少年的眉眼竟然和棺材里那些有星纹的婴胎长得一模一样。
  “那是守晷人的第一代大祭司!”玖鸢擦掉眼睛上的血,看见老太太腰间挂着和自己一样的噬魂刃挂穗。
  婴王身上蛇纹的胎记突然渗出血珠,这些血珠变成三条锁链,刺进了玖鸢的脑袋:“你看清楚了,你们当年是怎么把神明变成厉鬼的。”
  记忆像有毒的藤蔓一样在玖鸢的脑袋里疯狂生长:
  原来棺材里的婴胎,都是巫族历代用活人喂养的蛊皿。每次把噬魂刃埋进龙脉镇压煞气的时候,都要献祭世间最纯净的魂魄当引子。于是,那些刚出生的带着天赐命运的婴主,就被挖去了星纹骨,脊柱还被钉进了噬魂钉。
  那些母亲的怨气滋养了盲眼蚌精,蚌肉里堆积的骨灰竟然结成了两生花。
  每过一百年,这花就会开一次、谢一次,每次这个时候,村子里肯定会生出双胞胎。
  一个继承守晷人的血脉,另一个就会被活埋在龙脉的裂口当生桩。
  天族不想让这种事发生,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水晶棺材突然折射出很诡异的影子画面:每个被活埋的婴灵其实都寄生在噬魂刃里。他们在虚无中苦苦等了十个甲子,终于看到玖鸢和萧烬的命运线缠成了死结。
  当血月染红裂渊的时候,这些厉鬼就借着巫族的血脉重塑了肉身。
  偏偏玖鸢撕开自己肚子的那一刻,她的处子之血孕育出了足以打破平衡的日月晷盘,玖鸢正是巫咸族的天才少女。
  于今为止,巫咸族还没有女子能孕育出日月晷盘,这日月晷盘可以窥天。
  岩壁突然裂开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每只瞳孔里都嵌着一
  个哭泣的婴灵。
  他们的脖子上拴着泛青的魂锁,锁链的另一头竟然系着噬魂刃的穗子!
  有一个胸骨畸形的婴灵突然发出龙吟一样的声音:“姐姐的长辈挖走我们的星纹骨的时候,我们的脐带还缠在她的手腕上啊……”
  萧烬的龙角突然发出青光,在他身后投射出一个巨大的虬龙影子。
  那些哭泣的魂魄突然披上了青色的鳞甲,朝着天空嘶吼,嘴里喷出虚空之火。
  原来这些冤魂有萧氏家族的、龙族的、巫咸族的,竟然还有天族的!
  玖鸢大吃一惊,问道:“你居然是天族的?”
  第10章 长蟒蛇仙
  “没错,我就是天族。不过,几千年后,我才知道自己并不属于那个世界。”长蟒蛇仙一身白衣,气宇轩昂。
  玖鸢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长蟒蛇仙忽然并指划开虚空,银河碎屑从中裂缝倾泻而下......
  “当年我晋位蛇仙时,三清殿的贺礼是九根锁灵钉。“他撩起衣袖,腕间赫然嵌着星辰炼化的钉尾,“知道为何千年过去,天界宁肯损耗半数瑶池灵脉也要维持这个封印?“
  “......”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蛇妖成仙,而是蛇修成龙。“长蟒蛇仙抚过巨蟒獠牙间闪烁的太古铭文,“而我又参透了乾坤倒转——你看这具皮囊仍戴着枷锁,神魂却早已浸透三界法则。“
  玖鸢看见一个幻境:雷云中浮现十万天兵结成的诛仙阵,阵眼处的封神榜正在燃烧。
  “有趣吗?“他弹指震碎腕间锁链,“当我顺从时,他们说妖魔本相难除;当我超越时,他们恐惧这超越本身。“崩碎的锁灵钉化作星雨,每一颗都映出天帝惊怒的面容。
  琉璃盏突然迸射万丈青光,那株沉入弱水的青莲竟在雷劫中蜕变成龙形:“天界真正忌惮的,是有蛇修成了龙身!“龙吟震碎诛仙阵图的瞬间,婴王心口蛇鳞已蔓延成覆盖周天的先天卦象,“不过是困住众生的最大心魔,就像大祭司您,不就是执着于窥天!“
  “......”
  “这个世界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比假的还假,假的比真的还真。就算窥到天机又如何?”
  玖鸢若有所思说:“至少知道事情的真相,至少我知道师傅为何要封印我的记忆,知道巫咸族因何而遭到灭族。”
  长蟒蛇仙说:“真相就是见光死,除非......”
  “除非什么?”玖鸢问道。
  “除非你会乾坤倒转,可惜我的灵力暂时被封住了。还好,我的机会又来了,等这三千年太久了,等本仙脱了这副皮囊,便能脱胎换骨,重新来过。”
  “敢问上仙为何会被仙界责罚?”
  “那是......”
  长蟒蛇仙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在缥缈虚无、仙气氤氲的天界,仙雾仿若轻纱,缭绕于天地之间。
  琼楼玉宇错落有致,在日光的映照下,琉璃瓦泛着温润的光泽,显得庄重而又神秘。
  身姿轻盈的仙娥们,手持剔透玉盘,往来穿梭其中,玉盘里盛着的仙果散发着诱人的光晕,与这如梦似幻的仙境相得益彰。
  几个仙女聚在一处,身影隐没在繁茂的仙树之后,神色间满是惊讶与好奇,正窃窃私语着。
  “你说什么?长蟒蛇仙触犯天条?这怎么可能!”其中一个圆脸的仙女,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不自觉拔高,随后又赶紧捂住嘴巴,警惕地左右张望。
  另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的仙女,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满是无奈:“唉,说来真是荒唐。就因为他要脱皮,这可是修行的关键时期,需要仙草滋补自己的身体,便去仙草园采了几株。”
  “几根草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这天界的规矩也太离谱了!”圆脸仙女柳眉倒竖,满脸的愤愤不平,双手还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这时,一位年长些的仙女苦笑着摆摆手,眼神里透着几分沧桑与无奈:“你不懂,在天界,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都牵扯着复杂的秩序和权力争斗。长蟒蛇仙出身蛇族,那些上仙们平日里道貌岸然,实则对异类多有偏见,如今修成龙身,不过是借这机会除掉他罢了。”
  “算了,别说了,小心引火烧身。”年长仙女边说边拉了拉圆脸仙女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担忧。
  圆脸仙女这才心有不甘地闭上嘴巴,可脸上那不满的神情,还是像藏不住的火苗,时不时地跳跃一下。
  就这样,长蟒蛇仙因偷师仙草被打入凡间历劫。
  那时凡俗世间,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冤魂遍野。
  一日,他在一片废墟中,偶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顺着声音寻去,只见一群无家可归的冤魂正蜷缩在一处破败的庙宇里,瑟瑟发抖。
  “你们为何在此?为何不去轮回投胎?”长蟒蛇仙轻声问道。
  一个身形较为年长的冤魂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哭诉道:“仙长,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冤魂,生前或是含冤而死,或是阳寿未尽却被意外夺取性命,地府不收,天庭不管,只能在这世间游荡,受尽孤苦。”
  长蟒蛇仙心中一阵恻隐,决定等待三千年后的脱皮,他施展法力,在生门之后开辟出一个隐秘的空间,将这些冤魂安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