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一拳是还你的。”贺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也是火辣辣的痛,听着顾以轩一边怒骂一边撞门,重新洗了个手,转身甩门离开了。
  但他没有回宴会厅,跟着侍者的引路出了宴会厅的后门,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坐在花坛的边沿,低头咬了一口,抬头时看到不远处的大楼。
  巨大的玻璃幕墙上映出穿着浅灰色西服的自己,此刻像是误入名利场的流浪猫。
  贺屿低头又咬了一口冰淇淋,鼻尖被冷意刺激得有些发酸,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得太紧,禁锢着呼吸,抬手扯了扯,才觉得胸口那股郁结散了一些。
  他轻轻叹了口气,半阖着眼,仰头靠在身后的花坛边缘,耳边是树叶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寒风吹过他敞开的领口,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没多久,他听到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皮鞋跟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冷木香。
  “你是打算在这里冻成雕像?”顾则桉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敞开的领口和手里的冰淇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贺屿懒懒地靠在花坛边,没睁眼,就着冰淇淋又咬了一口:“正好,冻成雕像可以直接把我搬进去展览。”
  “......”顾则桉被他这幅懒洋洋又嘴贫的模样逗笑了一瞬,又压下嘴角:“顾以轩为难你了?”
  “对。”贺屿睁开眼,抬头看他,眉眼微垂显得有点无辜:“你可要保护我。”
  “嗯。”顾则桉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兜里:“不过...你刚才表现得挺好的,知道还手。”
  贺屿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
  “有人看到你和顾以轩同时进了厕所。”顾则桉说:“他出来之后一边脸青了。”
  贺屿一想到顾以轩被自己打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笑意瞬间收回去,把冰淇淋咬完,剩下的蛋卷随手丢在了旁侧的垃圾桶里,目光落在面前站得笔直的顾则桉,朝他勾了勾手:“坐。”
  顾则桉看了眼花坛边沿,嫌弃地皱了皱眉,没打算坐下,只是微微弯下腰,靠近了点:“干什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贺屿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了些,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贺屿抬眸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顾则桉,我的身体真有这么好?”
  顾则桉微妙地挑了一下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敞开的领口,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紫痕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是喉结轻微动了动。
  贺屿见顾则桉一言不发,反而弯了弯唇角,带着几分自嘲:“你们都这么喜欢我的身体。”
  顾则桉蹙眉,声音微凉:“都?”
  贺屿盯着他看了几秒,勾着脖子的手突然放下,把他推开了些,身体往后靠回到花坛边,冰凉的石砖硌在背后,看着不远处的宴会厅:“我身体的用处可大了,我哥哥的命都是靠它续的。”
  顾则桉的眉头皱得更紧,看着贺屿的侧脸,那双看起来澈亮又有点倔的眼睛,此刻像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不仅掩住了原本的神采,还有一丝隐忍的伤痛。
  他沉默片刻,嗓音比平时沉了些:“你哥哥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需要我的骨髓,需要我的血。”贺屿转过头,仰起盯着顾则桉,眼睛弯了一下:“你也是需要我的身体治病吧?”
  顾则桉冷淡的脸闪过一瞬的错愕但很快就被掩去,静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怎么知道?”
  “我今早把药膏放回抽屉时不小心看到你的药。”贺屿轻轻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查了一下,大概知道是什么。”
  顾则桉的目光一沉,薄唇紧抿,眸色在夜里显得格外幽深,盯着贺屿,像是在揣摩他的真实情绪。
  贺屿感觉到那道目光很沉很重,却没有避开,反而歪了下头,嘴角弯起一个很淡的弧度:“你最喜欢我身体哪儿?”
  顾则桉微怔,闻到贺屿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酒气,拧了一下眉心,抬手按住贺屿的肩膀:“你喝醉了,回去。”
  贺屿没反驳,只是偏了偏头:“你不进去陪他们?”
  “本来也没打算来。”顾则桉的手从他肩膀拿开:“你是学艺术的,需要见见这些人。”
  贺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情有一瞬说不上来的复杂,抬起头,望着顾则桉那双漆黑锋利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顾则桉利用自己,自己不也是在骗他,想利用他吗?
  现在的目标是顾以轩,所以刚才故意激怒他主要是为了得到顾则桉的保护,因为他同样讨厌这个弟弟。
  贺屿轻轻吸了口气,掩去眸中的波动:“走吧,我也有点冷了。”
  顾则桉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可听到身后没动静,又转过身见贺屿还坐在那里,双手撑在身侧,仰着头看着夜空。
  “怎么不走?”他问。
  “突然觉得好累。”贺屿回头,目光有些迷离:“要不你背我去停车场?”
  第63章
  顾则桉站在原地,单手仍然插在兜里,夜风带着一点凉意,把他梳上去的发丝吹散了几缕,眼神复杂地看着坐在花坛边的贺屿。
  贺屿见他没反应,问:“你从来没背过人吧?”
  顾则桉没有否认。
  “我也从来没被人背过。”贺屿抬头,眸光掠过细碎的树影,像是看到遥远的画面:“以前都是我背着我哥去学校,又去医院,然后回家。”
  空气静了片刻,顾则桉站在那里依旧没动,目光落在贺屿那双略显疲倦的眼睛上。
  “我给了顾以轩一拳还把他关在隔间,你知道他体格的,我是用了很大的力。”贺屿没催他,揉了下胳膊:“现在手还在酸,如果我身体出了问题,还怎么给你治……”
  “行了。”顾则桉忽然抬手握住贺屿的胳膊,把他拽得往前倾了一下,贺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顾则桉已经弯下腰,摆出一个别扭笨拙的背人姿势。
  贺屿挑了下眉,跨上去,伸手搂住顾则桉的脖子,凑近他耳边说:“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顾则桉没有回头,肩膀因为贺屿的重量下沉,侧脸隐在光影里线条紧绷,走了几步才问:“你身体应该挺差的,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我......钱谁不想要?”贺屿把脸靠在顾则桉肩头,眼神随着他的步子晃动,找了个借口:“也只有你们这些不差钱的人才不想要钱。”
  他带着淡淡酒香的鼻息贴着顾则桉颈侧的皮肤滑过,带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顾则桉的肩膀僵了片刻,喉结轻下意识地滑动。
  “怎么了?”贺屿见他没说话,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后:“你这是紧张了?”
  顾则桉薄唇紧抿,呼吸渐沉,开口声音有些哑:“你再多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贺屿搭在顾则桉肩头的手臂赶忙收紧,没说话,走了几步想起了刘叔一家,又继续说:“有了钱,才不会被欺负。”
  没钱连真相都找不到。
  顾则桉侧头看了贺屿一眼,语气淡淡:“你不吃蛋卷,也是因为你哥哥?”
  贺屿“嗯了一声,耳边是顾则桉沉稳的脚步声,胸口随着他的步伐微微起伏:“你肯定没吃过那种被甜水泡过软塌塌的蛋卷,又粘又腻,咬一口都齁得想吐。”
  顾则桉目视前方:“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甜的。”
  贺屿想起了两人在车上一起吃冰淇淋的样子,笑了一下:“那你上次吃得不是挺欢乐的吗?都吃完了。”
  顾则桉脚步一顿,也想起那次冰淇凌的味道,好像是还不错,没有接话。
  “其实啊...”贺屿趴在他肩上,鼻息间尽是顾则桉浅浅的冷木香味道,故意拉长语调:“你们这些人就是装得高大上,吃要吃得讲究,穿要穿得精致,那种三块钱的冰淇淋其实也不错吧?”
  顾则桉没想到会从他口里说出这话:“你不是想方设法往这里面钻吗?”
  “我...”贺屿噎了一下,现在脑子因为香槟有点发热,意识到话又说漏了赶紧补一句:“这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再说,我往里钻又不是为了吃你们的冰淇淋。”
  顾则桉笑了笑,偏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说,“其实你这人看起来挺乐观的。”
  贺屿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字面意思。”顾则桉搂着他大腿,把他往上提了一下:“不过你也挺重的,怪不得喜欢吃甜的。”
  “废话。”贺屿本来闭着眼靠在他肩上,听这话拍了拍顾则桉的肩:“堂堂七尺男儿能不重吗?总不能瘦得跟根竹竿似的,难道你喜欢那种虾系的?”
  顾则桉眉头微蹙,没听懂:“什么系?”
  贺屿被他这严肃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落伍了吧,虾系就是那种瘦巴巴的,弯腰驼背,手脚细长,抱起来跟根枯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