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时候,他才发现武思忧也一直没有说话。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发现武思忧的嘴唇已经煞白一片,用木棍支撑的身体也已经摇摇摆摆的,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的脚本来就伤着,还染了病,身体素质还不如健康的乔清宛,几乎是乔清宛刚停下来了,他就受不住地双膝发软,跪倒在地,脸朝下倒了下去。
  “........喂!”乔清宛被忽然倒地的武思忧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扶住几乎要昏过去的武思忧,慌乱间眼角的余光看见武思忧跪着的地面上,已经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武思忧的腿其实一直在流血,只不过衣服太脏了,又太黑,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
  乔清宛想碰,又有点怕碰,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深呼吸几下之后,才咬着药绳,双手揽着武思忧,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到了桥洞底下。
  远离了人群,乔清宛将药放在地上,让武思忧的后背靠在桥洞上。
  “喂,乞丐!乞丐你没事吧!”乔清宛此刻都顾不上脏了,用掌心拍了拍武思忧的脸颊,用了点力气,几乎是有些急了:
  “醒醒!”
  “.........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思忧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想要去挪开乔清宛拍打他的掌心,但又没有力气去碰,只能软绵绵道:
  “娘子,你打的我好疼呀。”
  “.......你吓死我了。”乔清宛心脏都要停跳了。
  他见武思忧尚且还清醒,能保持对话,便轻轻松了一口气,道:
  “是不是腿很疼?”
  武思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耷拉着眼睛,眼皮重重地往下坠,像是要睡着了,被着急的乔清宛一巴掌拍醒:
  “别睡呀。”
  乔清宛抓着忽然惊醒的武思忧,道:
  “你是哪里疼?腿是不是?”
  他伸出手,摸了摸有些迷糊的武思忧的额头,感受到下面传来的滚烫,终于迟来的意识到武思忧的伤处应该是更加严重的,都带起热了。
  怎么办?
  乔清宛对着地上的药犯难。
  他虽然有药,但是没有工具煎药呀,有什么用呢?
  就在他为难的时候,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两声咕噜声。
  乔清宛脸色微红。
  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是他和武思忧的。
  两个人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进食,今天早上又大闹了一通吉春堂,早就饿到了极致。
  乔清宛按了按肚子,感觉胃都要饿到绞痛了。
  想来武思忧也是的,毕竟他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比乔清宛还要响。
  “你是不是饿了?”
  人是铁饭是钢,乔清宛决定先填饱两个人的肚子,再想怎么给武思忧治腿:
  “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武思忧现在又饿又疼,体力急剧下降的他要听清乔清宛在说什么都颇有些费力气,好半晌,才急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好。”
  乔清宛揣着剩下的二两银子和十文钱,还有药包,离开了武思忧。
  他走出去好几米,还回头看了一眼武思忧。
  武思忧显然是很相信他,根本不觉得他会昧了那属于两个人的二两银子和十文钱,听话地乖乖地坐在地上,等他回来。
  乔清宛脸色微暗。
  他深吸一口气,几秒钟之后,才拿着荷包,转过身,朝不远处的人家走去。
  现在正好是正午,冒出炊烟的屋中有人做饭,乔清宛敲开一家人的房门,在那里面的主人探出头来时,礼貌性地露出一丝笑:
  “你好.........”
  “我们这里不准乞讨,你到别的地方去吧。”
  屋里的主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乔清宛一眼,随即就关上了屋门。
  乔清宛吃了个闭门羹。
  “........”
  他脸上的笑意发僵,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这是被人嫌弃了。
  他从小到大众星捧月的,即便家道中落了,也因为外貌的原因,颇受人追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乔清宛正想现在就把自己的脸洗了,好让人看看他的容貌,但又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够意气用事,只能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再度敲开了下一家的房门。
  等下一家的主人打开门,乔清宛在他尚且在打量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率先露出一丝笑,将心中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你好,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有银子,想在你这边买一些吃食,可以吗?”
  乔清宛从荷包里拿出五文钱,道:
  “我.......我相公感染了瘴气,又饿又冷,我想买一些吃食给他,还想借你家的壶煮一些药,请问可不可以?”
  “瘴气?你相公有瘴气?!”
  屋里的主人看到铜板,本来还有些心动,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乔清宛说他相公得了瘴气,脸色登时一变,用帕子捂住口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隔着门还骂骂咧咧道:
  “哪来的病乞丐,少来我家门口寻晦气,给我死远一点!”
  第7章 生分
  门狠狠地关上,也像是一个巴掌,不留一丝情面地扇在了乔清宛的脸上。
  即便是流落祝府,为奴为婢,他也为曾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
  乔清宛毕竟才十七岁,被如此对待一次就罢,哪里经得起第二次,当即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他深呼吸一口气,恨不得掉头就走。
  可脚方迈起来,还未往前走几步,脑海中又再度浮现出武思忧病的形容虚弱的模样。
  虽然武思忧的病在遇到他之前就有了,但不可否认,他自己也是导致武思忧病的更重的直接原因。
  倘若他现在抛下武思忧就离开,那不过三日,就会有人在桥洞下发现武思忧的尸体。
  想到这里,乔清宛咬紧牙关,狠了狠心,抬起手,用力擦干净脸上的眼泪,直到脸颊上浮现出些许红痕,他才继续朝下一家人走去。
  等第三家的人刚打开门的时候,还未等那家的主人说话,乔清宛便噗通一声跪下,头重重磕在门槛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止住了主人关门的动作:
  “并非有意叨扰,实在我家相公病重,求您帮帮我吧!”
  言罢,他又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磕得自己头晕眼花,都没等到那家的主人开口。
  乔清宛:“........”
  他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只觉一颗心都坠到了谷底,冬日尚且还未下雪,他却莫名尝到了冰天雪地的滋味,冷的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发抖。
  难不成,这一回他又要被赶走吗?
  正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犹豫要不要去下一户人家的时候,那家的主人开了口:
  “我不是郎中,你还是找别人寻求帮助罢。”
  言罢,他就想关门,却被乔清宛伸出手挡住即将要关闭的门扇:
  “我并非是想要您医治我的相公,只想借您的药壶一用........”
  乔清宛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房屋主人的脸色,又轻声道:
  “若是能在您这里买一些食物,那就更好了。”
  房屋主人闻言,稍稍有些犹豫。
  乔清宛见他没有马上答应,便从自己的荷包里翻出十文钱,放在掌心上,摊开给房屋主人看:
  “烦请您给我一些食物吧。”
  房屋主人见有钱拿,本来就犹豫的神情,看起来更加犹豫了。
  他迟迟不答应,搞得乔清宛的心也七上八下的。
  正僵持间,乔清宛忽然觉得鼻尖一凉,有一滴水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他微微抬起头,只见头顶乌云聚拢,余光里的天幕已然暗下来,院子里飞沙走石,风声大作,将院子里晾的被子和衣服都快吹走一半了。
  要下大雨了。
  “孩子他爸,还在愣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收衣服。”
  乔清宛眼角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
  那女人容貌普通,穿着浅褐色的粗布麻衣,头顶上罩着一块布,挽起头发,一边从里屋跑出来,一边喊道:
  “快来收衣服。”
  房屋的主人匆匆地应了一声,赶紧转过头去收衣服了。
  乔清宛没得到他的回答,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跪在地上发怔。
  雨越下越大,淋得乔清宛的脖子上全是水。
  “孩子他爸,那个乞丐怎么还不走。”妇人把衣服和被子都收回屋里去了,站在屋檐下,看着乔清宛跪在泥地里,奇怪道:
  “你没跟他说我们没钱给他吗?”
  “我说了,他说他不要钱,还给我们钱。”
  “不要钱?!怎么可能?”妇人奇道:“哪有乞丐不行乞的?”
  “那人说他相公病重了,想借我们的药壶一用,顺便要点吃的,作为交换,他愿意给我们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