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时飞过几片不合时宜的落叶,玉青蘋身上的钳制随之消失。那些强盗尽数倒地,沾着血迹的树叶缓缓落在尸体上。
  而这一击则是出自那位书生之手。
  头领提着刀朝着书生冲来,看着他那一人高的巨刀,玉青蘋只觉头皮发麻,此刀定能将书生活生生劈成两半。
  但书生脚尖微转不仅躲闪而去,还将巨刀卸下。头领不甘示弱一掌直冲对方面门。
  书生完全不惧,迎上他那一掌。
  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头领滑行数米才停下。他手下的那些喽啰一看大哥战败,全部丢盔下架跑的飞快。
  书生迈着步子走向头领,他每一步都迈的很重,略显佝偻的背影一点也不像武林高手。
  “你.....你想干什么?”头领捂着胸口不停的往后闪躲。
  “走吧,别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
  头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对方肯留他一命已是万幸,他连滚带爬的离开,遗失一旁的配刀都不敢捡回。
  书生又转眸看向玉青蘋。
  “多...多谢。”玉青蘋一时着急,回了个万福礼。
  对于男子行女子礼,书生微皱眉头,也没说什么。他蹲下身去,唤着早已晕倒的妹妹道:“萍萍?”
  “我这里有醒神的药。”玉青蘋掏出荷包道:“虽说沾水,应该还是有效的。”
  书生站起身来,一阵晕眩上头,脚步不稳直接靠到玉青蘋肩上。
  玉青蘋撑着胳膊,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问道:“你……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口黑血,这口血浇湿玉青蘋的衣物,书生的身子明显撤了劲儿般跌坐在地上。
  “这.....”看着还在吐血的书生,玉青蘋找遍身上的药也只是拿出些补血凝神的。
  “泡发了,没用了。”书生抬手运气,封住自己几个大穴,费力的抬眸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求到你。请你务必护送我妹妹回乡,风锦石。”
  他竟然认识风锦石!?
  玉青蘋的眼睛瞬间瞪大一倍,自己方才那副模样,岂不是让这人识出端倪?
  她的顾虑随着书生的气绝而消失。
  玉青蘋不确定的再探下鼻息,又不可置信的收回手来,方才还能以一敌百,怎么转眼人就没了?
  意识到怀里躺着具尸体,玉青蘋不再平静,她爬起来转身就跑,跑出去一里地又想起书生的嘱托,想到那位名唤萍萍的姑娘还晕在河滩上,若是醒来看到兄长的尸体,又该如何自处。
  于是玉青蘋折返回来,正如书生所言被水泡的药是无用的,醒神的药对萍萍亦是无用。本想用水将她泼醒,又怕她见到至亲离世伤心,便壮着胆子先将书生的尸体藏进芦苇荡。
  谎言已经编好,就说书生抢到匹马报官去了,官兵将强盗围剿,官府大赞书生临危不惧,决定派州府衙役护送书生上京赶考。
  当然,这些话并未能让萍萍信服。但她知道是面前的是救命恩人,又带着自己来客栈投宿,原是不该埋怨对方的隐瞒。她挣扎的要起身行礼道谢。
  玉青蘋制止她道:“你躺好休息,我答应过你兄长送你回乡,还不知你的家乡在何处?”
  “林州府。”
  “好。你不必忧虑,养好身体要紧。厢房我已经付过钱,你且安心住下。”
  “英雄要丢下我?”萍萍急忙起身,紧紧揪着玉青蘋的衣袖,她还未从恐惧中脱身,此刻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出去办点事。晚些回来,若是饿了就叫小二。”玉青蘋放下散碎银两便离开客栈。
  她还要去寻风锦石的踪迹呢。
  王府侍卫响应的很快,想必风锦石已然得救,只是郡主目前下榻何处不太好打听。而玉青蘋落水后昏迷,一路被水流冲到下游浅滩,与二人相见的陈郡已隔数百里。
  16年纪轻轻信这个?
  ◎……◎
  至于风锦石所在之地,她自己也不清楚。落水导致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据吉祥所述两个太医轮流诊治才将郡主唤醒。
  呃~又是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风锦石揉着太阳穴半靠着长枕,她面对的是扇窗,阳光恰到好处铺满整个被子,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看着侍女端来的药碗,本要喝药的风锦石犹豫了,她想起计徽的那句话,下毒这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她将药碗暂且放置一处,打听情况道:“吉祥,我们现在何处?”
  “还是陈郡啊,陈郡谢家。”
  对陈郡谢氏算是有所耳闻,谢家尤善炼制兵刃,又有独属的矿场,位列四大家族,是举世闻名的世家望族。
  她刚费点心力想些事情立马就又咳嗽起来,病情似乎还加重不少。
  “蘋蘋,感觉如何?”关心的声音传来,长公主在侍女的簇拥下走来。细瞧起来两个姐妹的眼睛长得近乎相似,只是长公主的眼睛稍长些,显得更加精明沉稳。小郡主的则是更圆些,带着女孩子特有的那种娇憨。
  这姐俩还都喜欢打扮的花红柳绿,跟清亦寒似的,估计单单是衣服就能塞满一大间房。长公主尤甚,在谢府还能做到一天换三套不同服饰,每套服饰配不同的珠宝。
  “怎么没喝药吖?”长公主摸了下药碗,回头吩咐丫鬟道:“重新热下。”
  风锦石一直默不住声,她不知道小郡主对这位堂姐应该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只能按兵不动以防露出破绽。
  长公主坐在床头与妹妹叙旧,但也只是局限与她说,妹妹听着。她倒是没起什么疑心,可能平日的妹妹也是这样安静。
  说着说着她就拿出三枚铜钱在床上卜起卦来,连扔六次后掐指一算道:“火雷噬嗑,此乃上上卦。”
  “什么?”风锦石不懂卦象,不过是见连续扔了六次,钱币正反她还没看清呢,这边就已推算出结果来。
  “此卦运拙如同身受饥,幸得送饭又送食,适口充腹心欢喜,忧愁从此渐消移。”
  什么啊?
  见堂妹懵懂的眨眼,长公主笑着道:“此卦刚柔并济,就是说你的身体定当无碍,过不了几天就能下床喽。”
  风锦石只当她是在哄妹妹玩,想必以往没少哄小郡主说这些宽慰的话。
  “谢谢。”风锦石由衷的道谢起来。体验缠绵病榻的她明白这些哄人的话是真的能令人愉悦。
  在屋里还未坐上多久,就有女将打扮的人与公主耳语几句。她笑容瞬间消失,跟妹妹解释道:“边境又起战事,我该走了。”
  长公主玉元睿能征善战的事迹可谓是家喻户晓,当年公主仅领一千骑兵直入敌营,取敌将首级之举更是让人钦佩。此事传入江湖,肚子里没啥墨水的风锦石当即就想作诗来称赞,最后憋的半天就写出七个大字。
  实乃女中豪杰也。
  以至于被清亦寒嘲笑了半年有余。
  可是.....
  这个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算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横扫千军的大将军。
  虽说皇帝迷信方士,但带兵打仗的将军不该如此。岂不是拿将士的命去认证卦象的准确与否。
  玉元睿连扔六次铜板,看她那微皱眉头就知道卦象不太好。
  她像石人般一动不动的盯着铜钱,还在发呆的风锦石被她压的实在腿麻,忍不住活动下腿,捎带着锦被那么一动,被面上两个铜板被迫翻了个。
  玉元睿瞬间抬眸看向风锦石,那眸子静默的如同一潭死水。风锦石只当自己犯到对方忌讳,还没来及解释就听她笑了起来。
  “哈哈,蘋妹这一动直接化解凶卦。”又指着卦象道:“你看,此为节卦。所谓时来运转喜气生,登台封神姜太公,到此诸神皆退位,纵然有祸不成凶啊。”
  拿过手下递来的佩剑,临出门前气宇轩昂的回首道:“此战大楚必胜!”
  风锦石被她那饱满的情绪带动起来,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早就下床相送,她抱拳道:“预祝大将军凯旋。”
  玉元睿笑了笑潇洒的转身离去。
  风锦石把玩着三枚铜板,摇头笑道:“年纪轻轻信这个。”
  她随手一抛,手掌稳稳的接住下落的铜板,就这样她跟自己玩起来。抛累了便端详起铜板来还是没瞅出什么名堂。
  最后随手一扔放弃道:“果然算命也要有脑子。”
  三枚铜板平静的带着桌上,恰巧风锦石又抛了六下,若是玉元睿在定能为此解卦。
  此乃火水未济卦,所有阳爻都处在阴位上,所有阴爻都处在阳位上。换言之一切事物都处于不应该在的位置上。
  正如风锦石与玉青蘋一般。
  她看不懂却又好奇,就让如意去寻些解卦的书籍来。捧着书不过才坐起半个时辰就有些坚持不住,眼皮越来越重直到歪倒在榻上。
  她就知道小郡主的身子骨根本支持不了再次落水。好在如今在这具身体中还是自己,得幸与清澜山的独门心法护住心脉,只是需要再养上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