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庄绍光和庄绍宗兄弟难得地喝得大醉。
  会试考中,接下来的殿试不淘汰人只排名,也就说庄绍宗百分百会成为进士。
  “既然不淘汰,为什么我还要学习啊?”
  庄绍宗次日醒来,头还尚疼,就被大哥告知,吃完早饭有位大儒过来教他策问,于是带着悲愤地发问。
  “休息什么休息,你还有殿试,殿试考完还有选拔庶吉士的考试,一步都不能错,一步都不能退,若是错了退了,就是云泥之别。”
  庄绍光知道弟弟的辛苦,虽然也想让弟弟休息,但是接下来的考试极为重要。
  不入翰林,不为宰相,是本朝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考中庶吉士的人大部分都能平步青云,考不上的大多在地方宦海沉浮。
  殿试排名关乎影响一生的名次,庄绍光常对自己的同进士身份叹息不已。
  庶吉士选拔关乎官场命运,殿试关乎名声。
  “你继续学习,一刻都不得怠慢。前头十多年都熬过去了,不差这几个月。”庄绍光勉励完,就去府衙当值。
  庄绍宗被大哥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不就是几个月,他继续拼命就是。
  于是,庄绍宗在大儒的指点下,又继续学习。庄家此时也闭门谢客,临考前总有些不知所谓的人出来,耽误庄绍宗学习考试。
  全家的精神在庄绍宗会试考中后稍稍松了一下,又立马紧绷起来。
  半个月后,三月十五,庄绍宗在众人的期待下,进了皇宫,参加殿试。
  殿试的功名将会陪伴自己一生,令众人不得不重视,甚至有人为了考个好名次推迟殿试。
  庄家又是焦急的等待。
  第36章 两进士
  ◎联科及第,令众人欣羡不已◎
  接下来发展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庄绍宗先中二甲进士,又中庶吉士,联科及第,令众人欣羡不已。
  按照当年庄绍光考中庶吉士时庄父的说法,这是他家的祖坟风水好,冒青烟,如今这青烟又冒了一回。
  依阿宝说,这是她与大嫂拜遍京师庙观的福报。
  照曹父的说法,这是他善于相面,一眼就看出这孩子非池中之物。
  庄绍耀和沈绍祖听完家人口中的种种神迹,头对头说起悄悄话:“难道不应该是二哥努力读书又有名师指点的缘故吗?”
  “是啊,还有大哥的功劳呢。”
  庄绍光如师如父,不仅严于律己,更严于律弟,似乎时刻拿着小荆条,督促弟弟们上进。
  “唉,二哥的科举之路走完了,我的还没开始走呢。”庄绍耀长吁短叹,他羡慕二哥科举之路的顺遂。
  沈绍祖道:“我想的不是未来,而是眼前,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参加乡试啊?”
  庄绍耀笑了一声,说出心中的想法,道:“如果呆在大哥这里能像二哥科考一样顺利,我可以再呆七八年。”
  沈绍祖吃惊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不想科考吗?”
  庄绍耀大人似的叹气道:“我也有压力啊!咱们就我一个没有功名,出去没有面子。”
  沈绍祖听了,大笑。庄绍耀哼了一声,道:“一步领先不等于步步领先啊,早晚要超过你。”
  沈绍祖自信地接下挑战,道:“那我等着你。”两兄弟已经十四,开始抽条,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往上窜。
  庄绍光有时与二弟商议朝中事务时,也将两位小弟提溜过来,让他们提前听一两句。
  今日也是如此,庄绍耀和沈绍祖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听着大哥说起西边的内患和北边的外患。
  庄绍光感慨道:“前日圣上召我见面,问我陕西的情况,我据实以言,国朝无叛民,只有过不下去的难民。幸好天子圣明,阁老睿智,诏令赈济百姓,对于那些叛军采用以抚为主的策略。”
  庄绍宗初进入官场,每日都跟着前辈们读书学习,对于时政接触不多,但向来对大哥信服,看到大哥一脸欣慰,也道:“内患消弥,朝廷就能全力应对北边边患,不消几年,天下便太平。”
  庄绍光闻言却满腹忧愁,道:“西边有些进展,但登莱等地不时受到流寇侵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偏圣上……”
  偏圣上不信朝臣,以为所有的朝臣都有党派,但实际上,有很多人在努力地认真地为国家寻找出路。
  圣上不信朝臣,转信宦官,仿佛又进入了历史的循环。
  如此以往怕是有末世之相啊!
  庄绍光想毕,将期待的目光投在庄绍宗身上,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在庶常馆好好学习,等你散馆,我请外放地方。”
  庄绍宗听到这话惊讶不已,京官清贵且升官比地方官快很多,他大哥身为科道官员,位卑但权重,又在当今前挂了号,怎么想不通要去地方呢?
  庄绍光解释道:“我在京师一事无成,到了地方总能做些实事,但又不放心朝政,有宗弟在京师,我心安许多。”
  圣上担忧党争并不是空穴来风,党争已经渗透到朝政中的方方面面。
  东汉的党锢之祸、大唐的牛李党争、北宋的新旧党争……每一次的党争都会将国家拖入深渊。
  去年袁将军被磔,朝臣能干者被牵连无数,成首辅引退,钱大人戍边,现任的首辅唯唯诺诺。
  有人便将目光投向阁中的另一人,企图与他联合,扳倒首辅。这些人在朝中活动,扰得庄绍光满腹忧愁。
  庄绍光就这样从年头愁到年尾,年末京师下了一场大雪。
  瑞雪兆丰年。
  不知愁的庄绍耀与沈绍祖两人放假在家中,与大侄子庄延平在院中打起雪仗。
  你扔我一下,我扔你一下。董三来劝三位小主子回屋免得冻伤,结果被迎面送来几团雪。
  董三无奈只能搬来苏蕙仙,苏蕙仙一来,柔柔地那么一笑,这三个人吓得赶紧停手。
  在京师,他们家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当然,长兄和长嫂确实担得起父母的职责。
  “赶紧都回屋烤烤,省得感冒冻伤,若是冻肿了手,以后年年必定要冻的。”苏蕙仙一面说,一面让丫鬟煮姜汤。
  庄绍耀三人回到屋内,一人抱着一个手炉。苏蕙仙也跟着进了屋,打量一圈,对侍奉三人的随从道:“晚上,他们叔侄儿睡觉,用汤婆子取暖,别烧炭盆了。”
  庄绍耀惊讶道:“大嫂,不烧炭盆,晚上冷啊。雪化了,以后几天会更冷。”
  苏蕙仙郑重道:“我难道不知道冷?昨晚城东的一户人家烧炭盆,结果夫妻两个都没醒来。你哥特意派人回来嘱咐说,咱家晚上以后不要用炭盆,冻点不怕,就怕出事。”
  庄绍耀和沈绍祖的脸上出现同样的惊诧之色,不可置信道:“这是真事?”
  苏蕙仙点点头,道:“那户人家是户部的一个主事,仆人去叫他们上朝,屋里没动静,撞门进去一看,人都凉了。”
  庄绍耀心有余悸,看了眼弟弟和侄儿,道:“我们知道了,大嫂你也注意些,还有二嫂现在身子重,不要冻着了。”
  苏蕙仙闻言颔首,道:“嗯,你们三个最近警觉些,朝中好像出了事,不要胡闹惹你们大哥生气。”
  沈绍祖问:“大嫂,朝中又出了什么事?”
  苏蕙仙叹气道:“还能是什么事,就是朝中得到消息说是陕西出现雪灾,百姓大饥。”
  庄绍耀倒吸一口气凉气,五脏六腑浸润着冬雪的寒意,道:“陕西这一年降又叛,叛复降,朝中剿抚不定,只怕这场雪灾又是雪上添霜。”
  沈绍祖的脸色发白,道:“百姓大饥,必要流离讨食,他们过了黄河就是河南。咱们家……”
  庄家和沈家虽位于黄河南岸,离陕西较远,但是这群饥民可是从叛乱地区走出来的啊。
  苏蕙仙闻言,安慰他们道:“朝中正在商议赈灾一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是这样吗?
  庄绍耀和沈绍祖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明显的不信任。
  皇帝不信任大臣,大臣拉帮结派,政策朝令夕改,又有内忧外患,若是朝野君臣上下一心,定能度过难关,但现在……
  难说。难说。
  庄延平听得似懂非懂,走到母亲身边,问道:“娘,你说的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蕙仙伸手抚摸着庄延平的头,然后对两位弟弟道:“我回去了,你们不许再玩雪。”
  庄绍耀和沈绍祖连连应了,不想让大嫂在操持家事担忧大哥之余,还要操心他们。
  两人进了屋,外面的鹅毛大雪依然簌簌地下,模糊了视野。
  庄绍耀的心情有些沉重,怏怏地看不进去书,写不下字。沈绍祖突然说:“哥,我想回家。”
  “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回?路上挨冻受饿,怎么回家?”庄绍耀回道。
  沈绍祖道:“那等过了年开春后回,我担心家里面。”
  庄绍耀一边叹气,一边烦躁地折着纸,道:“我也想回。这京师繁华是繁华,但太压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