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赵颐看穿了沈青檀的小心思,无奈地说道:“好。”
  他回头给站在门口的随从使了一个眼色,等随从将门关上,这才温声说道:“永庆郡的事宜,我在信里告诉你了。”
  沈青檀斜睨他一眼:“你分明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赵颐看着她娇嗔的模样,不由得笑了。
  沈青檀正要说什么,恰好这会子脱下了赵颐的衣裳,眼睛余光不知不觉地看见他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外渗出鲜血。
  她的鼻子蓦然酸了,眼眶涩涩的,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下手可真狠,也不知道收着一点。”沈青檀嗓子眼发堵,单单是看着便觉得疼,哪里还敢碰:“你快去浴桶里头,我先给你搓了澡,再给你上药。”
  并不是赵颐对自个心狠,而是他不得不对自己下狠手。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北齐帝追究,还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可沈青檀微微泛红的眼眶,却让赵颐心里充满了自责。
  自从他们来了北齐,便经常让她惦记着他的安危。
  赵颐怜惜地吻了吻她的眼睛,还想说些什么话,却被沈青檀催促着坐在浴桶里。
  原来痛到麻痹的伤口沾到药汤,渐渐地恢复了知觉,疼痛来得猛烈,赵颐双手抓紧了浴桶边沿,手背上的青筋狰狞。
  沈青檀正在给赵颐梳理头发,敏锐地觉察到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是伤口疼了。
  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你忍着一些,府医说药汤会刺激伤口,但是会让伤口好得快一些。”
  “还好,不太疼。”
  赵颐暗暗吸了一口气,隐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同沈青檀说着永庆郡发生的事儿,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沈青檀是他的大后方,他倒也没有隐瞒,事无巨细地说与她听。
  随后,他又提起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冯家拥护贤王,冯之焕能够在永庆郡风生水起,离不开贤王给他的庇护。以淑妃和贤王的心性,手脚干净不了。”
  “我安排人严刑拷问冯之焕,冯之焕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大概知道自己难逃一死,那些靠山也保不住他,没能扛得住审问,交出了几本册子,还有一匣子密信。”
  “那几本册子记录了冯之焕这些年贿赂的官员,那些密信也是各方官员写给他的,倒是成了他们相互勾结的证据。”
  只不过赵颐没有把册子和密信全都交给北齐帝,他将涉及到朝廷命官的册子和密信留下来了。
  “我把冯之焕和贤王以及地方官员勾结的证据,全都交给了北齐帝。北齐帝只是禁足贤王三个月,勒令他把贪污受贿的银子交出来。”
  “他为了保住贤王的名声,不但把这桩案子交给我去处理,还给了我一块令牌。这块令牌相当于北齐帝亲临,我可以随便处置阻拦我查办案子的朝廷命官。”
  沈青檀是个通透的人,顿时猜到了赵颐的用意。
  他是打算等时机成熟了,再把冯之焕勾结的官员全都连根拔起?
  沈青檀把赵颐的长发洗干净,利落地拿巾子包裹住:“那你逼着北齐帝追查刺杀你的案子,他没给你一个交代吗?”
  “他为了表示对我的信任,或者是恩典,让我自己去查。”赵颐眼底一片寒意:“我当时暗指是冯之焕派人刺杀我,北齐帝为了维护我和他之间表面的和平,必定会对冯之焕下手,让冯之焕坐实了这个罪名。”
  “冯之焕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沈青檀含糊不清地说道:“可惜不能除掉北齐帝。”
  这个万恶之源。
  赵颐按了按沈青檀的手背,带有安抚的意味,让她消消气:“你在京都如何?”
  “我一切都好,只不过你去永庆郡之后,不止是北齐帝派人来传我进宫,就连各家主母也争相举办宴会,纷纷往我这儿递帖子。不必去想,也知道他们没安什么好心思。好在淑妃之前安排冯夫人给我下毒,我索性对外称病,全都给推了。”沈青檀给赵颐搓完澡,取来一块巾帕给他擦干身子:“我不能帮你什么,至少得让你安心,别为我的事分心。”
  她不是神机妙算之人,就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给赵颐拖了后腿。
  他们在北齐如履薄冰,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你帮了我太多,若不是你,也便没有我今日。”赵颐抬手勾着沈青檀鬓角垂下的一缕发丝,方才为他搓澡,累得她满头细汗,细润的面颊仿佛涂抹了胭脂般,娇媚横生:“夫人,委屈你了。”
  “你和我说这种生分的话,倒让我觉着委屈了。”沈青檀白了赵颐一眼,念在他是伤患的份上,暂且不与他计较。
  赵颐看着她生动鲜明的表情,肩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连日来的疲累也一扫而空。
  他告了罪,将亵裤穿上,坐在软榻上。
  沈青檀给赵颐处理好伤口。
  疼得赵颐背上又出了一层薄汗。
  沈青檀掏出帕子,正要给他擦拭。
  “叩叩——”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听雪的声音:“王妃,秦老板传信来了。”
  第467章 惊天噩耗
  赵颐拎着干净整洁的衣裳走去屏风后穿戴。
  “进来。”沈青檀将听雪唤进来。
  听雪推开门走进来,正准备关门。
  “等等。”沈青檀叫住了听雪,对站在门口的随从说道:“王爷身上有伤,你进来伺候他更衣。”
  随从恭敬地应声:“是。”
  他在屋里没瞧见赵颐的身影,自觉地绕去屏风后。
  听雪顺手关上门,把信递给沈青檀。
  沈青檀拆开信,逐字逐句地看完,确保没有遗漏任何重要的信息,方才将信笺装回信封。
  这时,赵颐已经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来。
  沈青檀听到动静,侧头望过去。
  只见赵颐穿着素色直裾深衣,乌黑的长发带着湿气披散在身后,衬得他清隽秀美,气度高雅。
  赵颐站在沈青檀面前,她虽然盯着他出神,却是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秦叔在信里说了什么?”赵颐伤的是左手,从容地坐在她的左侧:“生意遇到难处了吗?”
  “你之前写信告诉我永庆郡缺粮食,我吩咐秦叔去收购粮食。”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各家粮食都挺短缺的,只有一些地主或者是商贾手里囤有大量的粮食。”
  “秦叔原来谈好的几家,临时又反悔不愿意卖给他。”
  沈青檀把信扔在一边,叹了一口气:“秦叔觉得事儿有诈,他便派人去查了这几家粮商的底细,谁知是有人比咱们多出一倍的价钱收了他们的粮食。”
  赵颐皱着眉头,虽然永庆郡利用丝绸和铅吸引商贾从外地运送粮食过来卖,但是需求远远大于粮食的供应,只能暂时让永庆郡的百姓有一个温饱。
  若是想让永庆郡的百姓彻底摆脱饥荒,还得把一部分桑田改为稻田。
  而稻子成熟的周期,最短需要三个月,最长得六个月。
  朝廷也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赵颐询问道:“查出是谁买的粮食吗?”
  沈青檀回道:“秦叔没查出来,只知道买家是从山城那边来的。”
  “山城……”赵颐想到了贤王。
  “有了!”沈青檀想到一个法子:“夫君,永庆郡目前都是桑田,如今正是养蚕的季节。”
  “你看,桑田需要人打点,蚕需要人养,布需要人织。”
  “咱们可以把桑田给租出去,唯一的条件就是雇用当地的百姓,管他们一日三餐。”
  “如此一来,百姓有一口饱饭吃,我们也不必为粮食发愁了,正好一举两得。”
  “至于如何招揽商贾……永庆郡盛产丝织品,而且品质上乘,商贾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也是咱们的优势。”
  “另外,贤王贪污的银子本来打算分拨到永庆郡救荒,可百姓缺的是粮食,而不是银子。这些银子落在百姓手里,也买不了多少粮食。”
  “朝廷为了遏制贪腐,特地设立了养廉银补贴给官员。我们也可以套用这一种方式,以补贴的形式发放下去,扶助租赁桑田的商贾。”
  “商贾不是蠢的,他们把账一算,便能明白除了租桑田的银子,养活长工的银子都是官府出的。”
  “为了避免商贾压榨百姓,补贴他们的银子按照雇用的人数发放,不必一次性发下去,而是按月去发放。每个月都要安排官府的人去考核,只有过了考核的商贾才有。”
  “一旦考核不通过的,则取消他们的资格,另外找人顶替他们。”
  “当然,除了这一点,还要给一点儿实际利益。”
  “例如,这些丝织品可以供应到宫里,或者免除他们一年的赋税。”
  话说到这里,沈青檀发现赵颐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顾着“高谈阔论”,而忘了问赵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