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净觉小姐?”
  “是小侯爷的亲妹,因为没有其他公子小姐,我等便只唤净觉小姐。小侯爷出征在外,侯府上下也是净觉小姐一手操持。”
  叶珑听他这番话,便知道老侯爷只娶了正妻,留有一子一女,就是易衡觉俩兄妹。
  衡觉、净觉…这俩名字,都是取自佛家隐者的偈语,易家以武功封侯代代掌军,此等家族为什么会给孩子起这种名?
  “老侯爷信佛?”她问。
  易招一愕,回道:“叶姑娘好见识,不过是夫人笃信佛门。”
  叶珑点头,知道有些话不好说太透,也不再多问。
  易家俩兄妹的名字都是母亲所起,又无其它子女姬妾,足以见得定业侯是十分疼爱这位夫人。
  而夫君卧床不醒、幼女持家、长子独面朝堂边关几重腥风血雨…这位侯府夫人是否仍在烧香拜佛?
  叶珑暂且放下猜想,走进中庭前的一扇门,这时易招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推开了门。
  别有洞天。
  洛霜禽直接惊呼出声:“小侯爷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就连习惯不动声色的叶珑,也禁不住张开嘴。
  宽阔的庭院,四处风林树叶簌簌作响,一涧秋水傍着花径流过,泠泠之声盈耳,映带出房屋剪影。
  水上甚至还有朱栏跨过,连接正路,便于行走赏玩。
  “后面还有庭院,客房多在那处,小侯爷见叶姑娘与洛姑娘关系亲密,两人也可一同住在此处,以后有客到访也会比较宽敞。”
  “珑姐!”洛霜禽抱着她不撒手,“我跟定你了!”
  陆士奇指了指自己:“师父,带我一个。”
  “这…”叶珑惊得说不出话来,被小姑娘拽着胳膊摇来摇去,“我只是说可以离闹市近些,方便买东西,我不记得还要求过这么多…”
  “小侯爷说,姑娘要靠近闹市,但本性是喜爱僻静之人,这别院身居街肆却内有草木流水,正是‘闹中取静’的意思…”
  还别院…这已经是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了好么?
  “…小侯爷说摸不准姑娘喜好,所以才吩咐净觉小姐来亲自打理,便在前院种了许多花草,刚才应该见着了…”
  花花草草倒也不必,因为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
  易招见她表情古怪,试探问:“叶姑娘可是不满意?”
  “没有没有,”叶珑默默扶额,“我很满意。”
  不能更满意了。
  “那后面还有庭院没去,我再陪姑娘去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叶珑连忙拦住易招,“你们这里附近有书铺没?”
  “有好几家,叶姑娘可是要买书?”
  “对,马上带我过去。”她得买几本这个时代的医书好好补补。
  不治好老侯爷的病,这房子她住不下去。
  第20章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皇城内,太极殿之外。
  大朝已经结束,着各色朝服的官员走出殿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拾阶而下。
  易衡觉与李伏昆走在一处,一路上有不少官员向他道贺,他都回以淡淡的笑意,只在背过身时,才会沉下脸来。
  宫门外,官员自家车驾都在候着,眼见周围人越来越少,李伏昆才压低声音对好友,“你方才在殿上抱病辞封的做法很好。”
  他正值盛年,一场胜仗归来就如此排场,家中本就是侯爵,再往上封那就是王爵,往后若再立了功,岂不是封无可封?
  易衡觉淡淡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伏昆心有戚戚,“也好,否则下次出征,又不知会在何处使绊子。你先好好歇息,多陪陪伯母和净娘。”
  净娘是对易衡觉胞妹的熟称,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李伏昆待易净觉如亲妹妹一般。
  两人并肩走出宫门,在宫墙下寻找自家的车驾。
  “衡郎。”
  一声轻柔的呼声拖住易衡觉的脚步,两人同时回头。
  不远处,一年轻女子立于车驾旁,秋水般的眸子正凝望着他,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她扶着女伴的手,款款向他走来。
  大崇国繁华,女子爱红妆,皆以头戴金玉,服色艳丽为美。
  而这女子内着石青花鸟裙,外罩烟蓝菱锦暗花长衣,头戴素银莲花冠,与等闲女子相比正如一缕清风吹过,不由令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
  何况她身边女伴服饰艳俗,肤色斑驳,更衬得她似白璧一样的妙人。
  易衡觉敛眉,点头致意。“晏七小姐。”
  眼前女子是当朝太子少师,他恩师的幼女,两人自小相识,曾有过婚约。
  念在恩师对自己的帮扶,即便婚约不在,易衡觉对晏七还算礼遇有加。
  “衡郎怎么不唤我七娘了?”晏悯缘忽的凑上前,一对美目里水光潋滟,似含着泪,“还是数月未见,与我生疏了?”
  “没有。”易衡觉淡淡吐出两字。
  “我听闻世子凯旋,想着见一见你,便在宫门外等着,并无他意。”
  晏悯缘见对方不喜欢“衡郎”的称呼,旋即改口,说着便垂下头,抚摸着身上的长帔。“父亲在家一直念叨,说想见见你。”
  易衡觉斟酌片刻,开口:“我还未回府,不知家中情形,待处理完事务便择日登门拜访恩师。”
  “此话当真?”
  他点头。
  女子脸上露出笑靥,丰姿冶丽。“既是这样,我便不叨扰世子了。”
  易衡觉微微俯首致礼,与李伏昆一道离开了。
  “还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啊。”晏悯缘对着他的背影悄声说。
  这声音极微妙,看似不经意说出,却能让对方听个正着。
  果不其然,前方两人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继续前行。
  见有一段距离了,李伏昆低头闷笑。“听见晏家小姐说的没,郎艳独绝呢。”
  说着,还用肩膀碰了下好友。
  “阿谀之语。”他淡淡道。
  “我听闻晏七小姐芳龄二九,还未婚配,显然是在等你啊。”
  易衡觉脸上显出不耐的神色:“我对她无意。”
  他话音刚落,李伏昆似突然想起什么,连声说:“进城前你叫我给叶姑娘带话,她说也有话要给你,想知道她说的什么?”
  易衡觉瞥过去一眼:“她说什么?”
  “叶姑娘说啊,你今天这身很好看。”
  易衡觉听了,看了眼胸前的麒麟刺绣,难得露出一个笑。
  “语言质朴,法天贵真。”
  “噗!”
  李伏昆差点喷出来,要不是顾忌这离宫门不远,乃肃静之地,他恨不得捧腹大笑。
  “你啊你!”他指着好友的鼻子数落,“同样是夸你好看,晏小姐说了就是阿谀之词,叶姑娘说了就是法天贵真。我看你就是觉得叶姑娘合心意,所以她说话做事般般入眼事事如意。你说是也不是?”
  易衡觉没有回答。
  “回去吧,待我向李伯父问好。”
  说完,攀上自家车驾,绝尘而去,也不管李伏昆在他背后气得手舞足蹈。
  宫墙下。
  目送两人车驾离开,晏悯缘弯唇一笑,看向身旁的女伴。
  女伴愣愣地望着两名公子离去的背影,从刚才到现在,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从阑州到京城的头几天,本以为见够了市面,谁知今日才见到这等韵致的人物。
  两名公子都品貌卓绝,可着紫色麒麟官袍,长身玉立的易世子却轩然如朝霞腾空,见了便觉自惭形秽。
  想到这儿,她不禁咬牙暗恨。
  若不是叶五娘那贱人打伤自己,怎会一个月了脸上的伤都还没消干净!
  她容貌虽比不过七小姐,但在阑州也是有些芳名的,何至于今日在两位玉树临风般的男子面前如此丑陋!
  “绚娘在想什么呢?”晏悯缘轻声细语问。
  叶绚才如梦初醒,忙收起恨恨的神色。
  “七小姐。”她唤道,对着女子低眉顺眼地笑起来。
  父亲说了,叶家能留在京城当京官已是托了晏少师的福气,如今晏少师膝下只有这七小姐待字闺中,她必须要与七小姐搞好关系。
  何况七小姐眼界高,认识京城如此多的俊逸儿郎,到时自己若是能…想到这儿,她脸上不禁浮出痴态。
  晏悯缘心中耻笑,面上却仍是温柔如水。“绚娘帮七娘一个忙好不好?”
  叶绚忙应声:“七小姐要我做什么只管说便是。”
  “我听闻集肆热闹处有一座掬水别院,近日有一女子将其买下,想来是名门高士之女,爹爹也叫我上前结交一番。”
  说到这,她脸上微红,“我拙于言语,还希望绚娘前去拜访,到时也好为我引荐一二。”
  叶绚听了,喜不自胜,自然满口应下。
  能多抱一颗大树,何乐而不为?
  “那我们就说好了,回去我便将地方指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