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让驿长将丫头带回去,她在此处待不了几天,无需人服侍。
  驿长以为郡主都是如金尊玉贵一般的人物,出个门必定前呼后拥、众星捧月,怎么眼前这位行事风格却迥然不同?
  但见太子对这位郡主百般上心,想来定是位极贵重的人物。
  郡主说怎样就怎样,他一个小小驿长只管照做就是。
  施停月住着驿馆最好的屋子,沈青砚为了离她近些,选了间不怎么开阔的偏屋。
  她来寻他的时候,他屋里门还关着。
  她靠在他门边上等着,百无聊赖,只能时不时扣扣自己的手指甲。
  驿长路过见到这一幕,着实想不透哪家郡主会是这样?
  “嘎吱”
  门开了。
  她迅速站直身子出现在沈青砚面前。
  他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她会在。
  “怎么不多睡会,起得这般早?”
  “我要同你去审案。”
  他不同意:“姑娘家如何见那样的场面?”若太守嘴硬,少不得要动些刑具,他不愿让她看见。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娘,什么场面我没见过?”她不服气,“再说了,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呢,包管对你审案有益。”
  孟浪就是她说的大礼。
  沈青砚拿她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跟着。
  府衙门口,吕言早带人押着孟浪等在那里。
  第24章
  她和太子殿下站在一起,龙驹凤雏,丰姿绰约,宛如一对璧人,莫说周边人看得移不开眼,就连吕言都直视了许久。
  “参见太子殿下!”一阵恍惚后,吕言才反应过来对着沈青砚行礼。
  “吕将军请起”,沈青砚神色从容,一派王者风范,施停月跟他走在一起,总感觉气势弱了许多。
  她怎么能比人弱呢?
  从小到大,师父可都说她是山间霸王,不管怎样都要支棱起来。她故意挺直身板,把头抬得高高的,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比沈青砚矮了大半个头。
  看见吕言,她兴奋地挥手打招呼:“吕将军!”
  在她眼里,吕言做人做事都很靠谱,这样的人才能为朝廷所用,像太守那种的只能算
  做蛀虫,趁早清除才对。
  吕言面不改色叫她:“施姑娘。”
  沈青砚见他二人颇为熟络,甚至施停月对吕言更为热情,也更自在,他心中不觉涌起一股酸意,很是上头。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对着吕言刻意说道:“将军,停月乃是父皇亲封的岁安郡主,还望将军不要忘了上下尊卑。”
  此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是在提醒吕言,该和施停月保持应有的距离。
  吕言脸上有些愕然,愣了一瞬,他曾暗自揣测过施停月的身份,也许是独闯天涯的江湖侠客,也许是离家出走的富家千金,也可能是某个叛逆的门派弟子,不过他确实没想到恣意快活的施姑娘竟然会是身份贵重的郡主。
  在他看来,京城那种纸醉金迷、富贵荣华的地方滋养不出这般性情的女子。现在看来,倒是他错了。
  然而无论如何,太子殿下开口了,无疑是要在他与施停月之间垒起身份悬殊的高墙,教他勿要做非分之想。既如此,他便不能再唤她施姑娘,于是他毕恭毕敬对着施停月行礼,带着一丝拘谨和难以适应:“下官见过岁安郡主。”
  此时的施停月斜眼疑惑地瞧着沈青砚,恨不得对他翻白眼,属实是无端找事。她和吕言也算过命的交情,一起打过架、吃过苦,更何况初来鹤州时,吕言还曾出手相救。现在却要她在吕言面前端什么郡主的架子,她做不到。
  她非常小声地在沈青砚耳边嘀咕:“殿下这是做什么?你这不是叫我难堪吗?”
  沈青砚不以为然,声音不降反升:“难堪什么?孤说的不过是上下礼节,吕将军,你说对不对?”
  他此意是想让吕言知难而退,最好别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也不希望自己凭空多出来个“敌人”。
  吕言谨言慎行:“太子殿下说得对,微臣谨记在心。”
  施停月气得一时心塞,面前两人一唱一和,显得她很是多余。她啼笑皆非,靠近吕言拍拍他的胳膊:“你别听太子殿下胡说,我是施停月,不用称呼什么‘郡主’,那都是唬人的头衔,我不在乎。你若非学他那般,那咱们两个可就生疏了。”
  她还冲吕言扬了扬眉:“你忘了,咱们可是生死之交?”
  她一番肺腑之话叫吕言将心中芥蒂全然放下,她这般爽朗开明,可是极难得的纯真。他抬起头,双目直视她的脸颊,依旧鲜妍明媚,一尘不染,当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不过碍于太子还在,他只得强压脸上喜色,以免惹来太子厌恶。
  沈青砚确实被施停月的这些话噎得半晌说不出个字来。他拼命将吕言向外排挤,她却与对方称生死之交,当真是半点不懂他的心思吗?
  不懂便不懂吧,好在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太守一事了结,然后尽快赶去凉城。
  府衙大牢里,蓬头垢面的太守被关押在此,一看见沈青砚,就跪下大喊着:“太子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是冤枉的,求殿下开恩啊……”
  声嘶力竭,震耳欲聋。
  施停月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好吵,太守喊冤的声音在她看来充满讽刺。这牢里的每个人恐怕都认为自己是冤枉的,照这样说,天底下都没有犯人。
  她冷眼一直注视着太守,不过一夜之间,他从前的得意忘形已然变成阶下囚的萎靡不振。
  当吕言将失魂落魄的孟浪丢在太守眼前时,一直聒噪的太守终于才闭嘴。
  沈青砚依旧笔直地站着,历真很有眼力见,不知从何处搬了张梨花木圈椅来,放在沈青砚身后:“殿下请坐。”
  他稳稳地坐下,从容不迫,泰然自若。
  “鹤州太守,朝廷一向信任你,才将鹤州交到你手上,没想到你玩忽职守、贪财无度,竟然与莫侯人勾结,让鹤州百姓苦不堪言,你却还不知罪,孤都替你害臊。”
  太守不肯承认,用尽力气抓住牢门高喊:“殿下,下官没有与莫侯人勾结,定是有人污蔑下官!”
  “污蔑?那群外地来的商贾全是莫侯人假扮,你别说自己浑然不知情。”
  “殿下……下官确实不知,下官只知道他们是做生意的,没想到……”
  他话音未断,施停月便厉声问道:“那你书房里与莫侯人往来的书信算什么?”
  听到这话,沈青砚从袖口中拿出两封信件,就是吕言呈给皇帝的那两封。
  历真接过信件,走到太守眼前打开,将信纸晃了晃。
  熟悉的字迹和落款,太守看了之后,叫冤的声音都弱了许多。
  施停月忍不住嘲讽:“太守大人,铁证可是如山?”
  “你是何人?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此处叫嚣?本官乃朝廷亲命,岂能轮得到你来审!”
  沈青砚听后极为不悦,原本淡然的脸上出现一片愠色,他不允许有人如此同施停月说话:“她是岁安郡主,是孤叫她来同审,有何不妥?”
  “郡主?”太守的眼色明显暗淡下来,不敢再对施停月不敬。
  施停月没想到这个郡主头衔还挺好用,到哪都能唬住人,看来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为她做足了打算,叫她不管在哪都不会受人欺负。
  第25章
  她挺直了脊背,和吕言分别站在沈青砚左右两侧,乍一看还挺像左右护法,连历真都只能站在她后面。
  沈青砚:“说吧,你和莫侯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没有……下官不敢……”,太守的第一反应是否认。
  “孤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历真,穿了他的琵琶骨!”
  “是,属下遵命。”
  历真转身就走向挂满刑具的木架,一张脸垮得比驴脸还长。幸好施停月早就认识他,知道他一向如此,否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历真是胆子大敢给太子殿下甩脸子。
  很快,就看见历真拿回一副闪着兵刃寒光的铁钩,那钩子弯弯尖锐细长,让施停月不禁想起之前蟋蟀之王的触角,不敢想象此物若钻进人体内,该是何等刺骨之痛。没想到太子殿下表面儒雅翩翩,实际却用刑狠毒,叫人不寒而栗。
  历真故意拎着铁钩链子打太守面前绕一圈,随后停在他正身后,眼睛死死盯着两块琵琶骨。
  太守只感觉身后传来阵阵寒意,身上的汗毛都不争气竖了起来,生穿琵琶骨,乃极刑,世上没有几人能撑得住。
  “动手。”沈青砚一声令下。
  历真左右两手分别握着铁钩就要发力。
  太守怕了。
  他哆嗦着身子,向沈青砚跪地求饶:“下官招,下官招……”
  历真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沈青砚。
  沈青砚一个眼神,他便明白其中意思,撤回铁钩,仍旧静静站在太守身旁,像一尊沉默的黑脸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