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宋一说他已经让人调查过了,那是个男婴。
  谢时依忽地记起更小的时候回乡下爷爷奶奶家,通过门缝偷听到奶奶数落妈妈,指责她生的为什么不是儿子,他们老谢家可是三代单传。
  看来她被拐后,爸爸妈妈压根没有找过她。
  亦或者是他们找了,但很快就放弃了,立马怀上一个。
  小小的谢时依躲在电桩后面,望向那欢声笑语,好不幸福的一家三口,双眼水雾弥漫,却倔强地没让泪花滚出眼眶。
  她头也不回地掉头离开,被宋一带回北城。
  自此再也没有想过回去。
  听罢,自认开车技术成熟高超的云祈都开不下去,方向盘一打,把车停去路边。
  车外夜色浓郁,车内顶灯四起,云祈侧过头,盛装点点光灿的双瞳笔直凝视,暗流汹涌。
  他张动轻薄的唇瓣,郑重其事地喊:“谢时依。”
  谢时依见他面色异常严肃认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嗯?”
  云祈牢固黏向她的瞳光愈发深沉莫测,呼吸加重,胸腔燥热迭起,似有烈焰灼烧,几个字冲口欲出:
  我要你。
  第36章 喜欢怎么追人?
  然而他话没有脱口,不远处响出不小的动静。
  谢时依注意力即刻调转,寻声望向窗外。
  只见深深浅浅的暗沉天幕之间现出一个炫目光点,应声炸裂,流光四散。
  是烟花。
  除夕佳节,万户欢庆,理应是烟火不断的。
  城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政策持续多年,今年总算有所松缓。
  谢时依许久没有看过烟花,一瞬不瞬地凝望,紧绷低迷的神色不由缓和。
  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呢?
  云祈看着她抿成直线的唇角渐渐扬出弧度,快要纠成麻花的心绪随之舒展,不着痕迹地松口气。
  这场来势汹汹的烟花盛大又持久,主人家撒钱一样,一箱接一箱地放,谢时依看着看着,眼皮慢慢沉重,止不住地开始打架。
  定定看至尾声,她再也抵抗不了源源不断进攻的睡意,脑袋一歪,靠回椅背闭上眼,咕哝一句:“到学校了叫我。”
  云祈瞅着她蜷缩成娇小一团,恬静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他把外套给她搭上,调高车内温度,轻慢地启动大g,以从未有过的龟速行径。
  那一句疯狂上涌,堵到嗓子眼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送完谢时依,云祈再回别墅。
  偌大的客厅还有灯光弥漫。
  他知道这是除夕守岁的仪式感,哪怕全家人都进入梦乡,也要留灯守夜。
  云祈原本没有多想,不料绕过玄关,发现方玲玲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
  “方姨,你还没睡?”云祈奇怪道。
  “你爸睡了,我还不困。”方玲玲起身说。
  云祈潦草地点点头,没太所谓,抬步要往楼上走。
  方玲玲迅速喊住他:“小祁,你和谢时依……”
  云祈停下脚步,回头望她,略显疑惑。
  方玲玲迟疑着说:“你们没在一起哈?”
  云祈低低“嗯”了一声。
  方玲玲兀自纠结片刻,较为委婉地说:“我觉得她不太适合你。”
  云祈浓黑锋利的剑眉动了动,面色有些冷。
  “阿姨是过来人,接触过不少人,她应该不像表面那么单纯。”方玲玲讲完赶忙找补,“当然,这是我的感觉。”
  云祈立马接话:“嗯,我知道。”
  轻飘飘一句话将方玲玲酝酿了一两个小时的长篇大论堵了个严严实实。
  云祈越瞧她越狐疑,断然道:“我就喜欢这种。”
  方玲玲心头大怔,焦急地还想再说:“小祁,你……”
  大半夜的,云祈没了应付她的耐心,冷冰冰打断:“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尾音尤在,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了楼梯。
  方玲玲惊愣在原地,诧异望向他快速离去的背影。
  自从云祈高一那会儿,她替他摆平了苦苦追求他不得结果,寻死觅活的女生,他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显著改变。
  甚至容忍她和云海山领证结婚,以女主人的身份入住云家。
  这些年和平相处下来,方玲玲都快误以为他们是真的母慈子孝,她能作为长辈规劝两句。
  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少年桀骜不驯,我行我素,是这个家里面最固持己见,难以笼络和把控的一个。
  云祈之前待她礼貌客气,纯粹是因为她时刻小心
  谨慎,谨记分寸,不曾触及他单方面划定的界线。
  而谢时依,显然已经被他圈进了这条线。
  方玲玲沉重地深呼吸两口,竭力按捺下心头东奔西窜的惶惶,暗自盘算,必须得想其他法子。
  她摸出手机,查看微信,在一众仰仗云耀集团的富商太太的奉承问候中,率先回了一个晚辈:
  【明枝新年好,有空来家里玩,阿姨做蛋糕给你吃。】
  云祈回房间冲洗好躺上床,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可他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脑子还在持续运转,反复涌动的都是今晚的谢时依。
  她无依浮萍一样地蜷缩在车上,面色清淡苍白,双瞳凄凄望向他,轻若蚊喃地说:“我爸妈都不要我了。”
  云祈倏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微信消息栏冒出不计其数的红点。
  无一不在问候新年快乐。
  云祈自动忽略所有,靠搜索功能快速找到陆方池,在他一连串表情包轰炸后面敲出一句:
  【怎么追人?】
  ——
  短促的寒假一晃而过,赶在谢时依开学之前,刘艳好说歹说,拜托金主联系上了小猫。
  对方同样惦记着她们,得到讯息尤为激动,四个人很快约在了一家咖啡馆碰面。
  小猫以前在爱之家被方玲玲奖励喝过一次,就爱上了咖啡苦香。
  数年未见,如今的小猫比她们印象中的还要温婉古典。
  她身形清瘦柳长,古韵悠长的眉眼轻描淡画,若出水芙蓉般雅致,不娇不媚。
  大衣一脱,内搭一条浅碧色刺绣曳地旗袍,三千乌发低绾在脑后,斜斜插一支檀木簪。
  一见到如此打扮的她,谢时依和刘艳,阿华不着痕迹地对了个眼色。
  小猫从前娴静归娴静,但没喜欢过传统旗袍。
  否则她偏爱的也不会是咖啡,多半是茶了。
  但谢时依她们没问,怕结果和袁朗有关。
  小猫坐姿规矩优雅,仿若从上世纪外滩走出来的画报女郎,她浅抿一口咖啡,快速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似乎较为紧张。
  “你是不是不能出来太久?”谢时依记得刘艳说提过,袁朗对她管束极严,这场会面,她多半顶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小猫将咖啡杯和手机一并放下,嗓音又轻又低,柔柔若晨间清风:“时间控制在半个小时以内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她有些好奇,淡笑着问:“你们现在都在做什么?”
  几人三言两语回完以后,小猫深深看了谢时依一眼,轻声感慨:“真好。”
  谢时依心下涌出酸涩,特别不是滋味。
  小猫出生在西北比较偏僻的地方,一次几个村子的联合大赶集,人贩子胆大包天,趁她父母不注意,将她扛起来就跑,她父母连追了几里地都没追上。
  穷乡僻壤,还是那么多年以前,沿路缺少监控,加上人贩子团伙作案,手段成熟,警察追踪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小猫已经念小学三年级了,她曾说过成绩在学校数一数二,梦想就是能够脱离家乡,考上北城大学。
  /:.
  “你现在呢?”谢时依强忍酸楚,尽量用稀松平常的语调问。
  小猫顿了须臾,笑着回:“我也挺好。”
  谢时依瞧得出来她吃喝不愁,身上的旗袍肯定是量身定制,根据版型面料判断,绝对要价不菲。
  但是不是真的过得挺好,就不好说了。
  清楚约她出来一次不容易,谢时依三人和她还有要事想说。
  然而她们还没顾得上开口,小猫手机先响了。
  她明显吓了一跳,清浅笑意仿佛被一拳震碎,登时全无,上半身肉眼可见地战栗两下。
  胆怯地接通电话,听见对面的声响,她紧绷的肩膀才略微松缓。
  “宝宝乖,妈妈等下就回来了。”小猫声色更为柔和,嘴边重新挂上弧度,比先前还要温暖慈爱。
  谢时依,刘艳和阿华闻此一惊。
  小猫结束通话,柔声对她们说:“我宝宝午觉醒了,哭着要找我。”
  刘艳也没有得到她生孩子的消息,诧异地问:“孩子多大了?”
  “一岁半,是个男孩,叫安安。”小猫提起儿子整个人都不太一样了,浑身散发莹莹光亮,“才学会叫妈妈没多久。”
  谢时依三人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