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男人脸上没有丝毫对孩子的情感,他只觉得江停时那点情绪不过是无病呻吟,认为陈淮的讨伐是个无比荒谬的笑话。
  陈淮忽然有些明白,看似风光无限的江停时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幼时又为什么会莫名注意到自己这样一个毫不出众的人。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那时的江停时确实笨拙又生涩地,给过他从未感受过的关爱。
  陈淮握紧行李箱的拉杆,已经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偏过头,对身边的母亲轻声说:“我们走吧。”
  宋清念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装扮,她难得素面朝天,乌黑的头发随意披下来,却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在江家待了这么久,她早看透了枕边人的冷漠和无情,在意识到自己无法独善其身之后,宋清念及时地选择了抽身。
  江恒的目光落在她那张过分出众的脸上,停了片刻,眯了眯眼,还是开口道:“钱会让人打到你账户上,够你和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宋清念很冷漠地应了一声,本以为这段简短的对话就此结束,江恒却又突然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这话说的肉麻,也有些莫名其妙,连宋清念都意外地转回头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面前的男人突然又抽哪门子的疯。
  把宋清念接回来不是个好的选择,如此精明的江恒不是不清楚,但他依旧这样做了,还同意宋清念将儿子也接进来,说完全没有感情是假的。
  江恒可以保证,如果宋清念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他不会因为陈淮的事情牵连她。
  可惜现在她已经铁了心要离开,江恒这样高傲的人,自然不会再去挽留。
  只是宋清念还太单纯,她知道江家这么多事,陈淮的出现又破坏了他和江停时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父子关系,江恒怎么可能就这样毫无代价地将两人放走。
  宋清念有些戒备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江恒脸上的表情倒没什么异常,他很坦然地接过佣人递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才轻笑着答:“向你告别,不行吗?”
  陈淮下意识皱起眉,他隐隐觉得江恒的反应很奇怪,却又不清楚到底哪里奇怪。
  可宋清念看起来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她牵上陈淮的手腕,没有理江恒,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庄园附近打不到车,江恒安排了车来送。
  上车前,陈淮看见安叔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安叔,我要走了,这段时间感谢您对我的照顾,您保重身体。”
  安叔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嘴角难得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来:“听说您要出国了?”
  “嗯,”陈淮点点头,“想去一个新的地方。”
  仿佛不知道从前的那些事,听见他的话,安叔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我还没有去过那里呢,如果您到了,能给我寄些明信片吗?”
  陈淮抿唇回了个很浅的笑:“没问题。”
  道别后,陈淮看着后视镜里的安叔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视线中完全没有了他的影子。
  他忽然沉沉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和母亲要回到最初的家里暂住,走上那条熟悉的山路时,陈淮恍然有种错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也没有遇到江停时,依旧待在那个小却温馨的房子里,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
  “想什么呢?”
  或许看出了陈淮自从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样子,宋清念抚上他的手,倒是没怀疑他情绪上的问题,只以为他是有什么心事:“清清,是不是他还在纠缠你?”
  车子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陈淮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在想——”
  因为之前江恒的异常反应,陈淮一直在关注车外的路况,伴随着太阳落山,光线逐渐变得暗淡,心中的不安感愈演愈烈。
  话音还未落下,他忽然感觉到视线变得一片空白,眼球先一步感觉到疼痛,陈淮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在耳畔,一辆白色轿车失控地从对面向他们的位置横冲而来,远光灯几乎要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样快的速度和过于坚定的目标,明显是奔着他们而来的。
  刚才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陈淮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江恒的手笔。
  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陈淮都来不及反应,只反射性将母亲护在了自己怀里,下一秒,他已经听见了靠近的汽车引擎声。
  视线一片黑暗,可等了几秒,意料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陈淮听见前方传来轮胎在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像要划破整片夜空。
  他们的车子也因而得到了喘息,司机趁这个机会猛地打过弯,缓解了冲力,撞在了一旁的护栏上。
  巨大的撞击声中,陈淮被震的头晕目眩,他只能依稀从前面碎裂的挡风玻璃中看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马路右侧一辆惹眼的红色跑车忽地杀了出来,在双方都毫无预料之时,硬生生用车身挡住了向他们驶来的方向。
  因为几乎完全是用车子来拦住那么快的速度,比起他们的状况,那辆跑车就显得狼狈得多,被猛烈的撞击撞得侧翻过来,外壳深深凹陷进去,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形状。
  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陈淮看不清里面人的情况,在意识丧失的前一秒,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耳边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时,陈淮缓缓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中。
  第69章 离开2
  陈淮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记忆已经快要消散,醒来时,他只能想起梦境中绚丽的极光。
  视线中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不太好闻的消毒水气味,输液的嘀嗒声在耳边回响。
  陈淮艰难地坐起来,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怪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江恒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完好无损地离开南临,好在中途有车突然闯出,替他们挡下了巨大的冲击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伤势不算重,只是头部受了撞击,额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随便动几下都在尖锐地发疼。
  陈淮皱着眉摸了摸刺痛的太阳穴,很快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他醒了,护士惊讶地扬了下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出去了。
  很快她带着几位医生走了进来,给陈淮做了检查,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又叮嘱他:“虽然伤势不算重,但毕竟是头部的伤,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好好休息。”
  陈淮张口想回答,却发现因为昏迷几天,嗓子都哑得厉害,他强撑着问了句:“我想问一下,我母亲呢,她伤得严重吗?”
  “放心吧,你母亲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有几处伤口,按时上药就没事了,”医生在病历本上低头写着什么,突然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嘴,“你们命够大的,这事故可不轻,只是另一个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辆显眼的跑车最后的惨状还停留在他的记忆里,陈淮起初怀疑这是人为,可那样的做派完全像是连命都不要的样子,除了江停时,他想不到第二个会这样做的人。
  可江停时怎么可能会如此及时地出现在这里,更何况,那辆车明显不是他的风格,陈淮也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江停时真的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但不管究竟是意外还是其他,那辆车毕竟算是救了他和母亲的命,陈淮想起那时烟雾弥漫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医生将记录本放回床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叮嘱了陈淮几句,就很快离开了。
  陈淮怔然地望着医生的背影,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的话,思绪突然一片混乱。
  以至于沈迟走进来时,他还在盯着不远处的门框发呆,完全没注意到陌生人的到来。
  直到沈迟出声叫了他一句,陈淮才如梦初醒地移开视线,看向已经走到床边的沈迟。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见,陈淮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才认出他是谁,有些犹疑地问:“你是……江停时的朋友?”
  “哎,认识了这么久,只记得我是江停时的朋友,”沈迟出声调侃道,“好让人伤心啊,陈淮。”
  面前的男人和江停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也没有江停时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算说着这样轻佻的话,陈淮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抱歉,我记得你,”陈淮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沈迟哥。”
  沈迟温柔地笑了笑,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替他把点滴速度调慢了点,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