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水,落水!”
  薛瑛喃喃念叨一句,神识渐渐回笼,突然瞪大眼睛。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害人不成,自己反而跌落水池,程明簌也跟着跳下来,接着宾客们从暖阁里冲出,所有人,所有人都目睹了他们衣衫尽湿紧紧相贴的画面。
  薛瑛顿时呼吸不过来,急促地喘气,眼睛充血通红。
  “姑娘!姑娘您别吓我!”
  采薇看着薛瑛眼神涣散、浑身颤抖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帘子被轻轻打起,侯夫人红肿着眼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药碗的嬷嬷。看到女儿醒来,侯夫人欣喜道:“瑛瑛!”
  她快步走到床边,想握住女儿的手,却被薛瑛一把反握住。
  “阿娘……阿娘,他、他……所有人都看见了!是不是?所有人?”
  侯夫人心如刀绞,眼泪也簌簌落下:“瑛瑛,娘知道你委屈!可、可事已至此……”
  “什么叫‘事已至此’?”薛瑛尖叫,“阿娘,你们是不是要把我送去寺庙做尼姑?还是……还是让我一根白绫……”
  她说不下去了,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是,瑛瑛!爹娘怎么舍得。”
  侯夫人泣不成声,“爹娘给你找了条活路……”
  薛瑛身体一僵,茫然地抬起泪眼。
  侯夫人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开口:“瑛瑛,那日的事情众目睽睽,无法挽回。为保全你的性命和侯府颜面……你爹他、他已做主,将你许配给……给救你的程郎君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新婚之夜都是要做那种事的……
  薛瑛呆滞地坐在榻上,思索着母亲的话,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等她反应过来,声音尖锐地叫着:“我不要嫁他,凭什么……我不要!”
  “瑛瑛!”
  侯夫人抱住她,“事情已经这样了,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薛瑛发了疯一般地道:“我不能嫁给他,我不要,我……”
  她不能嫁给程明簌,她恨不得杀了他,薛瑛郁结攻心,一定是程明簌故意的,他就是要羞辱她,折辱她,这比杀了她还要狠毒。
  薛瑛满是绝望,侯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只能揽着她落泪。
  武宁侯匆匆为二人定下亲事,怕外面的人乱说,还特意将事实编排成薛瑛与程明簌早就情投意合,程明簌才学出众,武宁侯也有意招其为婿,只是未曾声张,本来也打算在薛瑛的生辰宴后公之于众,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落水的事情,不过他们本就两情相悦,成婚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更说明是天定姻缘!
  话传到薛瑛面前,她不仅被迫要和仇敌成亲,甚至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两情相悦,早就互定终身,薛瑛气得连上吊的力气都没有了。
  武宁侯怕再多生事端,将婚事定在开春后,左右不过只剩一个月。
  事情匆忙,薛府只能赶紧筹备婚礼,侯夫人重金聘最出名的绣房一个月内将婚服赶制出来,以免耽误吉时。
  薛瑛日日呆坐房中,她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未来的惨样了。
  嫁给宿敌为妻,侍奉丈夫,看他脸色,为他打理后院,还要为他纳妾生子。
  死吧,现在就死吧。
  薛瑛从榻上跳了下来,拿起桌上的剪子就要往胸口扎。
  她紧闭双眼,死咬着唇,下不去手。
  端着药进来的采薇看到这一幕,手里的东西啪地摔在地上。
  “姑娘!”
  她惊慌失措地扑过来,一把夺下剪子,“姑娘,您不能做傻事啊!”
  赶来的侯夫人哭得满脸都是泪,将坐在地上的薛瑛搂进怀里,“瑛瑛……我可怜的儿啊。”
  她安慰道:“那程子猗,娘瞧着,样貌英俊,为人也踏实,他……他家世是差了一些,可是不是还有爹娘吗?哪里能苦了你,有爹娘给你做靠山,他不敢欺负你。”
  薛瑛无声地坐着,他们哪里能懂她的苦呢。
  她们怕薛瑛再做出傻事,将屋里所有可能用来自尽的东西全都收走了,就连桌椅的四角都包了厚厚的软布。
  再怎么不愿,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这一个月,程明簌经常被叫出去,绣坊的人要过来给他制作婚服,武宁侯敲打过他几次,别想跑路,娶了薛瑛,就得住在侯府,他就是侯府的上门女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薛瑛受委屈。
  明年会试,必须考出个名堂来,将来得有出息,要没本事,侯府也不会继续扶持他。
  程明簌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那边隔几日就传来二小姐寻死觅活的消息,程明簌知道她是不可能死的,她哪里舍得让自己去死呢,无非是眼看婚期在即一个劲地闹,不想嫁给他而已。
  开了春,距离婚期还有几天,薛瑛终于消停了。
  绣坊送来婚服,侯夫人捧着,哄她试一试。
  薛瑛兴致寥寥,起身,像个人偶一样,任她们装饰打扮她。
  她本就生得娇艳,穿着凤冠霞帔时,宛若珠玉堆砌而成,绚丽夺目。
  侯夫人忍不住道:“我的瑛瑛就是这么漂亮。”
  她们围着她夸赞,想哄她开心,可是薛瑛一点也笑不出来。
  待脱了婚服,薛瑛就坐在窗边发呆。
  半夜,紧闭的窗户被敲响,见没人应答,竟越敲越急,薛瑛被吵得烦了,只好下去打开。
  一身狼狈的徐星涯站在窗外,一把握住她的手。
  “表妹……”
  他憔悴许多,眼下乌青,下颌消瘦。
  徐星涯被关了快一个月,屋里都快被打砸烂了,他越疯,父母越觉得不能放他出去,徐星涯只好老实下来,装了几天安分,徐夫人以为他想通了,再加上,不日就是薛瑛婚期,料他也不能做出什么,这才叫人开门。
  一瞬间,徐星涯便冲了出去,谁都拦不住。
  看到他出现在窗外,薛瑛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带你走。”徐星涯紧紧握住她的手,“瑛娘,我们私奔。”
  去哪儿都好,他护着她,永远不分开。
  薛瑛一听,“你有病?”
  徐星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表妹……”
  薛瑛想要挣开,“我干嘛要和你私奔,你当我蠢吗?”
  私奔这种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成天过逃亡的日子,吃糠咽菜,朝不保夕,她脑子有问题才会私奔。
  徐星涯怔愣住,“你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吗?”
  “我是不愿意,可我也不想过逃亡的日子,你又没什么本事,我和你私奔,我岂不是要吃苦?”
  既无功名傍身,又不像她兄长一样可靠,徐星涯不就是仗着出身好,爹爹是大官才能当他的纨绔吗?没了徐家二郎的身份,他还能干嘛,薛瑛才不会做出和他私奔的蠢事。
  她一把挣脱开徐星涯的手,“你快点走!”
  徐星涯快气疯了,第一次直呼她的大名,“薛瑛。”
  薛瑛被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徐星涯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阴恻恻的。
  “你真将我当狗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徐星涯脸色阴沉地道。
  他不是不知道她利用他去书院里接近齐韫,也不是不知道,她也利用他去勾搭那些世家公子。
  徐星涯从小便明白,他的小表妹三心二意,嘴里没一句真心,要用他的时候,他就是好表哥,用不着的时候,就嫌他是赶不走的狗皮膏药,一根多余的贱骨头。
  徐星涯有些凶,薛瑛声音弱弱地道:“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没出息,还要我和你私奔吃苦,难道你就不是自私?你不过是喜欢我的美貌,可我跟着你逃远了,我过不上千金大小姐的日子,成了黄脸婆,你还会喜欢我吗?”
  徐星涯说:“你怎样我都喜欢。”
  薛瑛嘀咕道:“好话谁都会说,况且……我又不喜欢你。”
  徐星涯心口空了一片,盯着她明艳的脸,却越看越觉得堵心。
  “你走。”薛瑛狠下心,嘭地关上窗,“别再来了,别害得我名声变得更差。”
  这次徐星涯没有阻拦,薛瑛等了一会儿,外面都没有动静,她悄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外面已经没人了。
  薛瑛又将窗户合上,坐在屋中发呆。
  最后几日过去,再不情愿,到了婚期那天,薛瑛还是被拖了起来。
  妆娘为她梳妆打扮,丫鬟们忙不迭往她身上套衣服,侯夫人站在一旁,捏着帕子想哭,但想到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只能忍着泪,握着梳子为薛瑛梳发。
  天未亮时便要起来梳妆,渐渐的,外面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丫鬟说,姑爷过来接二小姐去前厅拜堂了。
  薛瑛听到姑爷两个字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婆子将团扇塞进她手中,几个丫鬟扶着薛瑛出门。
  她脸上布着淡妆,眉目如画,额前贴一朵牡丹花钿,面若桃花,顾盼生辉,鬓边珠翠摇曳,映得满堂流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