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二十年,纵然世事变迁,他一直坚守着他的承诺,把心爱的表妹救出来。
  他们原该是一对夫妻。
  他的眸光太过炙热,颜雪蕊撇过脸,盯着眼前的太极八卦图,不去看他。
  “表哥。”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我托人找了个大夫,对断骨和灼伤很在行。多少银子不拘,只要能把你治好。”
  “朝廷波云诡谲,一不留神便性命堪忧。知许表哥,你……你出宫罢。”
  不要再做贤王的棋子,远离朝堂纷争,做一个富贵闲翁。
  方知许清瘦的手指骤然握紧舆柄,即使如此,当了太久的“仙长”,他露出的半张脸依然古井无波。
  他缓缓道:“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幼时你不懂这句诗,跟在我身后,央我给你解释。”
  “一晃过去几十年了,表妹啊,蕊表妹。”
  他喟叹一声,喃喃道:“磐石无转移,蒲苇可否早就化为绕指柔,随风攀附他人枝?”
  他没有责问的意思,好像是单纯问她要一个答案。青梅竹马的故人再见,既无涕泗横流,也无激动难当,他越平静,颜雪蕊心里越难受。
  长痛不如短痛,她咬了咬牙,道:“是。”
  初见太过震惊,难以启齿的话,如今尽数倾泻而出。
  “知许表哥,我对不起你。”
  “我如今已为人妻、人母。昔日总角之约,权当成一场玩笑,散了罢。”
  “表哥,我只希望你好。”
  ***
  和方知许见面后,颜雪蕊神色恹恹地回到府中,此时暮色四合,已经到了晚膳时分。
  趁顾衍不在,颜雪蕊赶紧叫人烧水沐浴。她今日在道观呆了一会儿,身上染了些许檀香,她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褪去流光溢彩浮云锦,颜雪蕊端坐在铜镜前,左右两个丫鬟为她卸下钗环,乌黑发亮的长发一股股散在身后,有个丫鬟手劲儿重,勒的她头皮发疼。
  “嘶——”
  颜雪蕊吃痛地皱眉,丫鬟们忙下跪请罪,颜雪蕊烦躁地挥挥手,吩咐道:“叫碧荷来。”
  还是碧荷称她的心。
  今日到了碧荷上值的日子,颜雪蕊没多想,谁料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再次把头磕了下去。
  “怎么回事,起来回话。”
  颜雪蕊逐渐察觉出不对劲儿,两个丫鬟也不说话,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颜雪蕊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扬声呼唤道:
  “碧荷、碧荷——”
  这丫头平时最懂规矩,这会儿不见回音。颜雪蕊身穿轻薄的寝衣,趿着木屐,打开房门去寻碧荷,正好对上从书房回来的顾衍。
  “顾衍,碧荷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顾衍眉头微皱,把外袍解开披在她身上,“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第48章 第48章顾衍,你疯了
  颜雪蕊仰着头,固执道*:“我问你,我的碧荷在哪儿。”
  初夏的风已经带着股躁意,不会像冷风那样侵袭她的身体,顾衍还是随后关了房门,径直去紫檀屏风后换衣裳。
  “顾衍!”
  颜雪蕊亦步亦趋跟着他,顾衍扯开腰带,露出精壮的胸膛腰身。紧实的肌肉流畅紧绷,后背纵横交错着几道抓痕,肩膀上还有咬痕,只是她的力气太小,痕迹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来人,备水。”
  他淡淡道,没有要回答颜雪蕊的意思,颜雪蕊疾步,挡在顾衍面前。
  “顾衍,你说话。”
  顾衍停下脚步,眸光沉沉落在颜雪蕊身上。
  他忽然嗤笑一声,道:“蕊儿,今日进宫一趟,累糊涂了?”
  整个侯府,连她都是他顾衍的,哪儿有什么“她的碧荷”。
  主子做错了事,下人不加规劝,反而推波助澜,难道不该罚么。
  顾衍越过她,颜雪蕊闻言心中更加慌乱,双手抓住顾衍的遒劲的小臂,一字一顿问道:
  “我问你,碧荷在哪儿。”
  她紧追不舍,顾衍敛下唇角的笑意,反问:“你在质问我?”
  为了区区一个婢女?
  顾衍一根根掰开颜雪蕊的十指,眉眼低沉,回她:
  “仆代主受罚,我以为你知道。”
  他是舍不得动她,但若是轻拿轻放,日后还有没有规矩?该教她吃个教训。
  尽管心有猜测,得到肯定的答复,颜雪蕊眼前一黑,险些脱力昏过去。
  “顾衍,你——”
  “等等,你身上什么味道?”
  一股檀香味儿从她的发间逸出,极淡,被顾衍敏锐地察觉到。
  皇帝宣人一般在乾元殿或者勤政殿,这两处都没有燃檀香,顾衍心里思绪百转,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骤然黑沉。
  他咬牙道:“你又去见了那个野男人!”
  颜雪蕊同样怒不可遏,“你还我的碧荷!”
  顾衍身姿高大颀长,颜雪蕊堪堪到他的胸口,她仰着头怒瞪男人,她的眸子极为漂亮,眼尾绯红如染赤霞,乌玉般的瞳仁烧着幽火,美极了。
  挑起顾衍心里一阵悸动。她从前低眉顺眼,温驯却少了丝灵韵,如今一发怒,恰似寒梅破雪,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生机。
  叫他莫名想起了当初在扬州时,斜依凭栏,朝他笑的明媚烂漫的少女。
  几个身形壮硕的侍女抬着烧开的热水,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迎面听见侯爷低沉的声音。
  “滚出去。”
  丫鬟们不敢抬头,躬身退下,且贴心地把房门关紧。顾衍沉着脸,一言不发,拽着颜雪蕊纤细的手臂往床榻走。
  他少有失控的时候,他现在需要证明,她是他的。
  “顾衍,你混蛋!”
  颜雪蕊咬紧牙关,但抵挡不住他的力气,雪白的手臂被掐出淤痕,被他粗暴地一推,两人滚入纱帐。
  相较于颜雪蕊的气喘吁吁,他的呼吸很平稳,眸光也没有丝毫色.欲的沉溺,他稍显急躁地撕开洁白的亵裤。
  他今天没有动欲。
  可只有在她的身体里,他才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拥有她。
  颜雪蕊不住推搡他的胸膛,声音陡然尖锐,“我不要!”
  同床共枕多年,两人孕有三个孩子,颜雪蕊没什么好矫情的,但她这时候不想,不愿!
  她知道院里有很多丫鬟小厮死于非命,她不是活菩萨,无暇一个个悲悯。但那是碧荷啊,是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碧荷,贴心谨慎的碧荷,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一碗药而已!
  那丫头早前还眉飞色舞地说,要攒一大笔银子,过两年放出府,做一个富贵娘子。
  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啊,颜雪蕊的心在滴血,手脚并用,又抓又踢又咬,更加激怒了顾衍,“你有什么资格不要。”
  去见过野男人,都不知道怎样做一个妻子了么!
  掌心的灼热透过单薄的中衣传来,没有来得及卸下的几枝发簪掉落,乌黑发亮的长发如瀑般铺在枕上,颜雪蕊死命咬男人的虎口。
  在他低头的刹那,这段日子啊所有的委屈、不甘一起涌上心头,她挣扎着抓起散落在枕边的金簪,直直插入他的肩膀。
  ——一片静谧。
  两人都愣住了,顾衍对她没有防备,嫣红的鲜血顺着虬结的肩头流下,一滴一滴,落在猩红的鸳鸯锦被上,湮没不见。
  颜雪蕊周身的血液瞬时冷凝,她怔怔松开手,美眸瞪圆,像被吓坏的猫儿一般,一动不动。
  顾衍转头看了一眼伤口,幽深的眼底漫起一片浓郁的血色。
  女人用的发簪而已,比起当年他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这个刺伤看着可怕,对顾衍而言堪称微不足道。
  他睚眦必报,敢伤他的人,早已尸骨无存,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顾衍咬紧后槽牙,伸手把金簪拔出来,鲜血骤然溅出,黏在她惨白的双颊上,乌发似墨垂在颈侧,肤白如雪,交织极致的艳红,是动人心魄的妖冶艳丽。
  “来,我教你。”
  顾衍把金簪放在她的掌心,握着她绵软的手,抵在自己蜿蜒疤痕的前胸。
  “看好了,这里是心脉,你要一击夺命,只能刺在这儿。”
  “刺喉容易偏头躲过,捅腹亦能拖延一炷香,其他地方更是挠痒痒,唯有这方寸之地,快,准,狠。”
  他握着她的手往前送,“才叫人,一句遗言都说不出。”
  颜絮蕊根本握不住簪子,连连往后退,声音颤抖:“顾衍,你疯了。”
  顾衍哂然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欺身上前,沙哑道:“要是下不手,便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咣当”一声,染血的簪子落在地板上,纱帐被微风吹起又飘飘落下,烛火明灭,纠缠的身影被夜色逐渐吞没。
  ***
  血。
  好多血。金簪刺入肌肤,滴答滴答……颜雪蕊睡得不安稳,她冷汗涔涔,猛然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