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掉下山崖时萧持钧伤到了右臂,上面被崖壁剐蹭出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迹,下来之后梁将军给他用了些随身带着的伤药,此刻伤口还疼得无法入睡。
  萧持钧给眼前的火堆加了点树枝,一旁的树枝不太够,他便起身去山洞外捡了一些,回来时忽然听见些奇怪的声响,混在风声里,像是沉重了些的呼吸声。
  他扭头去看,刚好对上一双莹绿的瞳仁。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而后便快步朝山洞里去,迅速将顾明意合梁将军叫醒,顾明意伤了腿,行走不便,梁将军睁开眼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便顺着萧持钧的目光瞧见了正在朝山洞逼近的狼群。
  体型不如浮玉山上的那般高壮,但也堪称凶猛,山洞里的火光被夜风吹的东倒西歪,梁将军将顾明意背起来,萧持钧持剑护在前方,探路的狼被火光拦在了洞口,正在试图往前逼近。
  萧持钧蹲下身,往火堆里丢了一把树枝,将火燃得旺些,而后退至山洞石壁处,手中握剑,观察着狼的动向。
  片刻后,探路狼忽然朝前走了几步,径直朝三人的方向来,向前屈着身子,警惕地盯着他们,萧持钧握紧剑柄,别开目光,避免与狼直接对视。
  洞外山风大作,朝洞口吹进来,火堆被吹出成片的火星,探路狼被吓得往一旁缩了缩,梁将军抓住时机,背着顾明意往旁侧走去,却被探路狼身后的其他狼盯住,萧持钧见状,索性抬起执剑的手,与探路狼四目相对。
  下一瞬,探路狼发出一声低吼,便朝萧持钧扑来,他动作迅速地闪避,一边朝梁将军喊道:“快走——”
  话音落下,探路狼身后的其他狼也一齐涌进洞穴里,朝着萧持钧撕咬过来,梁将军见状,萧持钧闪身躲避着凶狠的狼咬,滚落在地,从火堆里抓了一把正在燃烧的树枝,朝前挥去,游动的火光将狼群的动作顺利止住。
  梁将军见状,背起顾明意便走,萧持钧举着火把垫后,此时距离天明还有些时间,荒林里一片漆黑,被狼群追着,三人只能埋头往前奔。
  /:.
  萧持钧一边撤离,一边沿途捡了新的树枝将火把续上,许是因为身上有伤,血腥味比较重,狼群并未因为火光而止步不前,依旧追在身后。
  前方出现一处小坡,梁将军背着人下坡,动作有些迟缓,萧持钧的脚步慢下来,为他们拦住紧跟的狼群。
  忌惮着萧持钧手中的火把,狼群扑上前撕咬的动作变得谨慎了不少,萧持钧在林子里闪身躲避,溜着狼群兜圈子,等梁将军下了小坡,又走出一段距离,萧持钧这才折返回来,朝小坡奔去。
  就要下坡时,一匹狼忽然腾空一跃,落在了萧持钧身前,拦住他的去路,萧持钧持剑与之缠斗,狼身在追击中散发出温热的气息,莹绿的双眼在夜空下显得诡异幽深,萧持钧滚落在地,抬剑抵挡住狼锋利的抓牙,正欲挺身而起,上方后侧忽然又有狼靠近,他另一只手挥舞着火把,稍稍驱退了些狼群。
  久久僵持不下,狼群们隐隐有些躁动,按住萧持钧的头狼低头啃咬下去,萧持钧抬腿勾住狼的前肢,迅速往旁边一摔,头狼扑了个空,后方的狼群迅速补上,就要撕咬过来。
  忽然间,半空中传来些破空之声,在狼群腥味浓重的鼻息靠近之际,一把短刀扎进了头狼的脖颈,迫使他发出哀嚎,群狼被吸引住,动作缓下来,萧持钧趁机挥剑捅进最前方的狼身中,借力一跃而起,将狼躯掼倒在地。
  他受伤的右臂有些抬不起来,身手捂着伤口,转过身,不远处的祝余拽住林子里的藤条,借力飞身过来,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萧持钧的身前。
  山风从萧持钧身后吹来,卷起他有些松散的束发,拂过祝余沾了些泥的脸畔,下断崖的路难走,她与澄心一路滚摔着下来,身上沾满了泥灰,头发上挂了不少树枝落叶,像只刚出门打完架回家的花猫。
  祝余方才在半空中掷出短刀的手还有些隐隐发抖,双脚落在地上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感,脑中嗡嗡直响,脚下如同坠着千斤重铁,不断下落,血气上涌直冲面门,脸在一瞬涨红,而后又迅速褪去,化作惊惧的苍白。
  祝余白着脸上前,盯着萧持钧身后的狼群,抬手将他护至身后,握着拒霜剑与狼群对峙。
  头狼伤的极重,狼群不敢再轻举妄动,躁动地在原地低吼着,祝余持着剑,牵住萧持钧下了小坡,往前去去与梁将军他们会合。
  等身后狼群终于退去,祝余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剑去看萧持钧受伤的手臂,绕过一片橙红低矮的石蒜花,不远处的大石头背面,梁将军正在给顾明意受伤的腿重新包扎。
  祝余和萧持钧上前,她从梁将军那取了些伤药,和萧持钧去了远处的溪边。
  晨光熹微,天就要亮了,林子里四下变得清晰起来。
  将帕子打湿,祝余给萧持钧擦拭着伤口周边上蹭到的血污,伤口上冒出新的血流,她不敢贸然去擦,照旧添了些伤药,便用布条给裹起来,将布头扎好,她又回身蹲在溪边去洗沾了血污的帕子,等洗干净拧干,便朝一旁枯树干上坐着的萧持钧伸出手:“走吧。”
  萧持钧自下而上抬眼看她,有些欲言又止。
  祝余微微皱起眉,半蹲下身来看他,刚将脸凑近,萧持钧便抽走了她手里洗干净的帕子,抬手捧住她的脸,细细擦着上面的泥灰。
  祝余双眼睁圆,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持钧,眼睫忽眨,萧持钧被她看着,忽然停下了动作,祝余“嗯?”了一声,萧持钧便近前来,温热的掌心拢上来,低声道:“闭眼。”祝余依言闭上眼,萧持钧便替她擦干净了眼皮上的碎叶和泥点。
  等帕子从眼皮上离开,萧持钧并未出言提醒她睁眼,祝余的眼睫轻轻地颤动着,而后自行睁了睁眼,半睁着眼时看见了萧持钧近在咫尺的脸。
  风骨俊茂,眼如点漆。
  她顿了顿,不知为何耳根倏地有些热,咽了咽喉咙,将目光从萧持钧的面上移开,正要站起身,便被萧持钧伸手搂住了后腰。
  他掌心往里一收,祝余便往前跌去,双手撑在了他的双腿上,掌住后腰的手渐渐往上,拢住了她的脖颈,而后萧持钧便弯下腰,吻在了祝余唇间。
  落在他双腿上的手不自主地握紧,指尖将衣袍抓出褶皱,祝余仰着头,下唇晕出些水意,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萧持钧稍稍退开些,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面颊上,方才他被头狼按住的情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祝余往前倾身,直了直腰,追着吻了上去。
  自始自终,她都睁着眼。
  双手松开攥紧的衣袍一角,往上圈住萧持钧的脖颈,与他唇齿相交。
  感受到祝余异样的情绪,萧持钧伸手扶住她的后腰,安抚似的啄吻着她的唇瓣,而后手心往下,落在她腿弯处,有力的小臂自腿弯处将人托起,侧坐在自己的腿上。
  贴了贴祝余的唇,萧持钧抵住她的鼻尖,手心在她后颈处来回轻抚:“没事了。”而后将她按在自己的肩头,将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祝余靠在他怀里,缓缓平静下来。
  眼前却依旧浮现出萧持钧方才在群狼环伺下,分外冷漠的眼神。
  她往萧持钧怀里缩了缩,轻轻闭上眼,暗道自己真是疯了。
  方才那一刻,她竟然将他看成了前世的萧持钧。
  两人在溪边待了会儿,回去时顾明意正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一旁的——
  嗯?
  祝余停住了脚步,看着正与澄心十指紧扣的梁将军。
  澄心被牵着,另一只手正在捣鼓着她的机关匣,梁将军被祝余盯着,不知为何后背倏地一凉,他怔了怔,别开目光去看萧持钧。
  萧持钧正站在祝余身后半步,见状,若有所思地抱着胳膊,看着梁将军,挑了挑眉。
  等澄心终于从机关匣里抬起头,便看见了祝余打量的目光,而后便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撒开了梁将军的手。
  顾明意半闭着眼,靠在石头上轻笑了一声。
  梁廷熹见状,站起身,对祝余解释道:“祝姑娘,我们……”
  虽说他也不知为何,看见祝余会有一种被丈母娘抓包的狼狈之感,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应该由他出面解释。
  祝余看着他局促但依旧将澄心护在身后的动作,心下稍定,默默移开视线,而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开,与在潮生门那日澄心撞见萧持钧给她挑鱼刺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十三!”
  澄心伸手拨开梁廷熹,拔腿就要来揪祝余,“我就知道——你又捉弄我!”
  祝余一面笑着,一面往萧持钧身后躲,澄心见着萧持钧,伸手从萧持钧身侧去捉祝余,萧持钧被她俩围着,丝毫不敢动弹。
  方才还在隔岸观火,此刻这火便烧到了自己这儿,他挺直腰,将双手举起,示意自己不干涉十三月的家事,隔着嬉闹的两人与梁廷熹对上视线,而后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