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见他们平安离去,青岚和无咎迅速靠拢,两人后背相贴,长枪与折扇各自垂落,无咎在这危急混乱的时刻,手心翻转,向后捉住青岚的手,轻轻一握,然后松开,紧接着合拢的折扇化作利器,刺进对手的胸口。
  青岚心弦微动,手中长枪紧握,提挡间扫落迎面而来的几人,风声四起,决明的鞭声为夜风平添几分冷肃,她挥鞭利落,毫无顾忌,直朝前抽打去,至于身后——澄心稳稳地拉弓,凝神聚气,配合她的招式,为她处理背后的人。
  众人缠斗之间,趁人不备,斗笠客的绑绳被同伙砍断,无咎和青岚同时朝他掠去,斗笠客提刀与他二人挑斗,无咎的折扇自手中脱出,直击他面门,宽刀横立,挡住扇锋,然而下一瞬扇面上的暗器机关开启,内藏的毒钉射出,正中他肩颈。
  斗笠客吃痛后退,无咎回收折扇,下一刻,青岚的长枪已至眼前,一枪挑中斗笠客的上臂,皮肉绽开,他侧身扑过去,躲过青岚的下一招,步法诡谲,几息之间直逼青岚面门。
  青岚运功后退,斗笠客扑了个空,无咎变换站位,青岚反握长枪,横扫过去,无咎握住青岚的枪尖,借力腾空,两人配合着,一脚踢翻了斗笠客。
  斗笠客被踢出几步之外,呕出一口血来,还要挣扎,青岚持枪抵着他的咽喉,他心一横,喉头微微耸动,无咎立马上前掐住他的两颌,但为时已晚,紧接着斗笠客便两眼一翻,口鼻流血而亡。
  身后众人被决明收拾的差不多,澄心从房顶上下来,几个起落,落在青岚和无咎跟前,青岚正伸手在斗笠客怀中掏着什么,拿近了一看,是一枚令牌,紧接着又摸出一张纸,上面染着斗笠客的血迹,是一张路线图,终点就是此地。
  青岚等人又在其他尸体上掏了掏,均无所获,将尸体抬进一旁的院子里,屋里突然传来些声响,是有些细弱的哭叫声。
  无咎推开门,愣在原地,其他人见状走上前来,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屋子里横陈着几具尸体,看模样像是屋子的主人。
  青岚反应过来,出了院子,又去隔壁几家细细查看,果不其然,无一存活,她打了个寒噤,究竟是何人,行事如此狠辣。
  等她回到最开始的院子里,正撞上澄心抱着个孩子出来,她赶紧上前。
  澄心说:“这孩子被藏在地窖里,方才便是她在哭。”
  青岚低下头,看着四五岁的模样,只穿着入睡的里衣,此时还在抽噎着,小脸被吓得惨白,她抚了抚孩子凌乱的额发,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外衣,将她细细裹住,轻声说:“带着她一起走吧。”
  众人出了院子,朝拴马处走去,澄心抱着孩子,不便动作,决明与她上了同一匹马,青岚穿着无咎的外袍,策马在前,无咎缀在末尾,一齐朝苍梧山的方向去。
  夜色将尽,晨光熹微,马蹄阵阵扬起尘沙,两侧林中有飞鸟掠过,振翅高飞。
  咻——
  萧持钧抬箭射中飞鸟,一旁四殿下的随从忙躬身前去,捡那坠落的飞鸟。
  “正则好箭法。”萧恒江坐在火堆旁,笑着夸赞道。
  萧持钧收了弓箭,有些心神不宁地坐回萧恒江身侧,萧恒江见他兴致不高,关切道:“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持钧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带星在一旁,犹豫了下,对萧持钧说:“公子可要用些药?”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回驿站取药,萧持钧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无碍,不必兴师动众。”带星动作一顿,欲言又止,但自认拗不过萧持钧,便就只好作罢。
  萧持钧两年前生过一场大病,祝余一直没有消息,他想尽了办法,都没寻到有关她的只言片语,萧恒江便是那时接触到的萧持钧,他那几个兄弟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没能打动这萧二,偏偏在那时他主动到他府上来。
  萧恒江自认在兄弟中不算出头冒尖,怎么也想不到当时在京中炙手可热的安平侯次子最终会选择他。
  毫无缘由的接近,让萧恒江对他抱有警惕之心,直到他坦言自己的真实意图。
  第36章 两心相系
  ◎萧持钧心里那团火,烧的只剩下灰烬。◎
  与外界传言不同,萧持钧于朝局之事向来冷淡,他找上门来也并无攀附钻营之心,只是因为他找遍各处,始终未见祝余的消息,而当时萧恒江新婚的王妃褚容家中分管着漕运,他想利用四通八达的水道,打听祝余的消息。
  作为交换,他会助他击败太子和其他兄弟,登上高位。
  若换作其他皇子,恐怕不会轻易相信萧持钧,但萧恒江不一样,他与发妻傅真,自少时起相伴十余载,鹣鲽情深,早已是京中佳话,生死永隔,这份与心爱之人分离的苦痛,让他放下了猜忌,给了萧持钧一个机会。
  而萧持钧却也如他所言,助他在朝中打开局面,收拢势力,直到今日,萧恒江都还在庆幸,自己相信了萧持钧,没有错失良机。
  尽管最终五湖四海都没有探听到祝余的消息,但萧持钧依旧在履行着他的承诺。
  两人也逐渐从各取所需的泛泛之交,变成真正的盟友。
  想起两年前萧持钧的那场大病,萧恒江至今仍旧觉得凶险,侯府上下都以为是遭人暗算,身患重病,只有亲近之人知道,与其说是病痛,倒不如说是心存死志更为恰当。
  长久以来的苦寻无果,让萧持钧近乎心力交瘁,他不愿相信祝余就这样消失在世间,每到一处都要细细搜寻,甚至还冒险回了北境。
  最后被父亲安平侯斥责,和请罪折子一起遣送回京。
  萧恒江那时在朝中如鱼得水,萧持钧的脸色却一日比一日苍白,请来的医师看了无不摇头叹息,将月带星急的团团转,陛下下旨让他在府中修养,自此他便闭门不出。
  只有在收到关于祝余的线索时,才会强撑着病体,无论有多远,都要去看一眼。
  某次萧恒江夫妇上门来看他,他孤身一人坐在亭子里,形销骨立,瘦的不成样子,褚容当时形容他,说是像一支风中的残烛。
  短短不过一年多,萧持钧心里那团火,便烧的只剩下灰烬。
  他病得古怪,病发时脑袋昏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常常自说自话,有时候病的厉害,还会持刀自伤,自那以后,将月和带星便卸了他身上所有的利器。
  起初萧恒江向黄老汉讨了些祝余的旧物,对萧持钧的病症稍有缓解,后来病情恶化,萧持钧意识到自己的病症,便不愿再见任何祝余的东西,也不愿再寻医问药,大有就这样守着支离破碎的幻象自生自灭的意思。
  后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持钧从那日被人发现在侯府小花园睡着后,便重新振作起来,不仅重新拾起了承影剑,还亲自前往苍梧山,求他小姨出手,替他配了药,此后病情才一点一点稳定下来。
  萧恒江问过将月和带星,两人日日守着萧持钧,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今年秋日,萧持钧自青州回京,两人洽谈公务,事毕后萧恒江准备回府,离开之前没有忍住,问他最近为何开怀。
  萧持钧当时坐在书案前,正在执笔写折子,闻言停笔,凝重的眉眼顿时柔和下来,带着些笑意对萧恒江说:“她回来了。”萧恒江这才后知后觉,一早将月去府上请他时,为何也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自三年前秋日分别,到重逢之日,萧持钧从来没有想过命运会如此眷顾自己。
  -
  祝余是被什么东西压醒的,醒来时察觉到有些摇摇晃晃,她皱了皱眉,微微睁开眼,旋即被日光刺激得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她睁眼打量着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马车上。
  澄心坐在一边,正撑着头打盹。
  祝余下意识动了动,终于发觉是自己半边身子被什么东西压着,她僵硬着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张白净的小脸,后者正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看着她,一张肉肉的脸压在她没受伤的肩头,颊肉挤在一起,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孩?看着跟萧映真一般大小。
  祝余动了动肩头,那小孩立马黏上来,牢牢扒住祝余,小手还抬起来摸了摸祝余的脸,然后动了动嘴巴:“呼呼!”一边说还一边指了指祝余的伤口。
  祝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了笑,“我没事,你是谁呀?”
  小孩又摸了摸祝余的脸,轻轻掐住祝余的脸颊肉,含含糊糊地嘟囔两声,不说话了,祝余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小孩依赖地蹭了蹭祝余的手心,一副听不明白祝余说什么的样子。
  马车正在行进中,车厢有些晃动,祝余方醒来,精神还有些倦怠,她也没在多问,怕小孩乱爬掉下去,她掀起自己身上的被子,将这小孩一起裹进来,搂在怀里,随后又沉沉地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是听见了小孩哼哼唧唧的声音,祝余强打起精神睁开眼,澄心正俯身下来,从她怀里将这孩子抱出来,见她醒来,澄心惊喜地“呀”了一声,小孩在她怀里有些急促地动了动,她顾不上祝余,忙朝外喊:“青岚,小十三醒了。”